雖然也有事出突然的緣故,由貴子的葬禮還是非常的冷清。雖然由貴子經常外出,卻沒什麼朋友,只有好朋友野田美咲一個人參加了葬禮。野田看起來有些疲憊,鄭重地低頭行了一禮。
外祖母鈴奶奶沒有參加葬禮,但是父親忠男和哥哥克文很快就趕來了。忠男憔悴得一塌糊塗,見到我,低下頭,小聲地說:
「雅彥君也受苦了。」
我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悄悄地窺探忠男的反應。忠男似乎對由貴子的死非常傷心,但是又有那麼點平靜,似乎早已料到會有如此結果。
「我們家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都去得很早。我還以為由貴子和克文沒事……」
我正不知該說什麼,忠男似乎察覺到了,於是提高聲音:
「啊,看我胡說八道。對不住。你就當是一個失去女兒的可憐父親的胡話吧,別介意啊。」
我覺得忠男不會殺死由貴子。他的黑眼圈,無神的眼睛看起來憔悴到了極點,臉頰的肌肉時不時抽動,這種真實絕不是在演戲。毫無疑問忠男非常愛女兒由貴子。
克文什麼都沒說。只是時不時用銳利的目光瞥我一眼,默默地聽著我跟忠男的對話。大概是沒怎麼睡,眼睛凹陷得異常厲害,臉頰消瘦,本來就瘦的臉更瘦了。那種失落的樣子甚於忠男,即便以失去妹妹的哥哥來看,也讓人感到有些不同尋常。
克文與忠男不同,似乎沒打算克制感情,時不時皺起眉搖搖頭,連連嘆氣。
但是,這也不是不能看成他是為了掩蓋殺死由貴子的事實在佯裝悲傷。
我若無其事地跟克文打個招呼。
「謝謝大哥百忙之中趕過來。」
「別在意這些。你好好地當好喪主就行了。」
克文憂鬱地繼續說:
「由貴子死的那天,我在地里幹活。一片不祥的黑雲罩在家上面,我還想可別出什麼不吉利的事,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忠男在旁邊像是想起什麼似的。
「的確有種不好的感覺,但是真沒想到那就是不祥的前兆啊。」
說的內容,還有著眼點,都跟普通家庭大相徑庭。但是兩個人都好像只是在傷心著由貴子的死。
而且事件當天兩個人好像都在N市。當然也有可能他們背地裡串通好了,但是應該不會編這種一查就露餡的謊話吧。這樣的話,這兩個人至少不是兇手。
剩下的就是鈴奶奶了,但是一大把年紀的鈴奶奶,應該沒有往返於K市和N市之間的體力。我一面這麼想,另一面一個荒誕的念頭閃過心頭。如果是鈴奶奶的話,是不是可以用瞬間移動、攝走魂魄之類的超乎想像的能力接觸到由貴子呢?
這時我的目光碰上了無聊地待在角落的真樹男。
「正好。到這邊來跟外祖父和舅舅打聲招呼。」
「好的。」真樹男乾脆地應了一聲,跑到我的身邊。
「你好!外祖父。你好!舅舅。」
忠男跟克文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忠男給克文使了個眼色,又轉過頭看著真樹男。
「媽媽去世的時候,真樹男在旁邊吧?真樹男那時候在幹什麼?」
「我在旁邊的房間里玩。」
克文從旁邊探出身問道:
「在玩什麼?」
真樹男對克文盤問的語氣有點不知所措。
「嗯……不記得了。」
「為什麼?怎麼可能不記得了?」
克文的口氣像審訊犯人的刑警一樣嚴厲,神情可怕。
「你說說看。那天你在幹什麼?」
真樹男求救似的看著我。
「爹地……」
我雖然對克文的不分場合有些受不了,但還是盡量把語氣放溫和。
「大哥,真樹男只是孩子,而且還沒從打擊中恢複過來呢。」
克文咬牙切齒地看著我。
「你別說話!我在問真樹男。」
克文抓住正要跑開的真樹男的肩膀摁住他。
「快,你說!你那時候在幹什麼?」
忠男沒有阻止克文,全神貫注地看著真樹男的臉。
「我……」
面對著克文的氣勢洶洶,真樹男像要哭出來似的閉上嘴。
「你說不出來在幹什麼嗎?」
克文抓住真樹男的肩膀一陣亂搖,真樹男終於哭了出來。
「我不記得了啊……」
克文鬆開抓住真樹男的手,背過臉。氣惱地「噴」了一下。
我實在忍不住插了進來。
「大哥,真樹男都嚇壞了。你就別再問了,好嗎?」
克文瞪著我,想要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忠男止住了。
「啊,也是。雅彥君,對不住啊。克文也是因為唯一的妹妹由貴子去了有點激動。」
「爸……」
克文還要說什麼,忠男把手放在克文肩上,搖搖頭。
「喪事剛進行到一半。等忙過這一陣再說吧。」
克文泄氣地垂下頭。
一般說來,如果聽說可愛的外孫、外甥湊巧在案件現場,首先應該擔心真樹男有沒有受到傷害才是吧。
但是他們只是盤問真樹男,就連忠男,也沒有責備克文。而只是說時機不對。黑沼家的人跟由貴子說的一樣,果然什麼地方不對勁。
忠男像是看出我在想什麼,露出了溫和的表情。
「辦完喪事,能回老家一趟嗎?順便也向鈴奶奶打聲招呼。」
口氣雖然溫和,但是透著絕不容許拒絕的意味。
「好的,我當然也這麼打算……」
雖然老實說一想到要去黑沼家很是鬱悶,但是鈴奶奶在黑沼家是最有實權的。我不可能無視她。
「那好,過幾天就回來吧。」
忠男不容置疑地說完,摟著一臉不滿的克文的肩膀走開了。
「爹地,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回過神,發現真樹男抓著我,一臉的不安。
「真樹男什麼都沒做錯。」
「但是……」
「外祖父他們只是搞錯了而已。爸爸一會兒慢慢跟他們說。」「嗯。」真樹男擦了擦眼淚,放心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