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四節

那晚我也沒能睡好。

自從開始懷疑由貴子,我已經是慢性的睡眠不足,總是在她出門以後才敢打個盹補個覺。但是今天出門的疲倦讓我格外的困。我後悔在新幹線里光想著這個那個的,一點沒睡。

由貴子上了床後很快就發出輕微的鼾聲。那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一點不像是個有著殺人企圖的兇惡之徒。

但是,也許這就是她的手段——表現得若無其事,趁我鬆懈之時就向我動手。如果這時我睡著了,那就全完了。

雖然我這麼想著,但是身體已經累到極點了。睡眠不足還一直緊繃著神經,如果閉上眼睛簡直就會睡死過去。

稍微閉會兒眼睛也沒關係吧?現在睡著了不是很危險?這兩個念頭在心裡交替穿梭。我的心在兩個念頭之間搖擺,而這讓我更加的疲倦。

不知何時我睡著了。

不知道我失去意識後過了多長時間,就在睡得異常不安穩的時候,我醒了過來。

好像我不知不覺中側躺著睡著了。微微睜開眼睛時,我感到什麼東西從背後向我壓過來。我趕快閉上眼睛。

旁邊有個人。我稍微睜開一點眼睛。

緊挨著我背後,由貴子好像站在那裡低頭看著我。從她不均勻的呼吸聲中我唯一能判斷的就是現在的情形絕對不尋常。

她一動不動,似乎只是低頭看著我。

由貴子長著蒜頭鼻,鼓鼓的臉頰,可能第一眼看上去很溫和,但是她的眼睛裡總閃著一種冷酷的光。尤其當她露出輕蔑的像沒有感情的蛇一樣的目光時,她的神情冷酷得令人毛骨悚然。每當被那種目光看著,我都不禁向後退縮,身體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動彈不得。

對,由貴子的臉就像小丑。

我從小時候就很害怕小丑。他總是裝傻逗笑,對周圍人殷勤討好,但是他們用冷淡的目光俯視眾人,絕不敞開自己的心扉。不僅如此。如果誰只要露出一點可乘之機,絕對會被抓住大大遭殃。由貴子簡直就是我小時候害怕的小丑。

剛認識的時候我被她忘我的愛所牽絆,但是那只是做做樣子。真正的由貴子永遠俯視別人,絕不忘記對危害過自己的人的仇恨,在對方已經忘記的時候就開始可怕的報復。

由貴子還是一動不動,只是在那裡低頭看著我。

睡意早就沒有了,我做好準備,好在她撲過來的時候馬上就能跑。但是。她突然下手的話能否應付,我心裡沒底。

我感覺得到緊握的手掌里濕乎乎的,背上慢慢地滲出冰冷的汗水。真想大叫一聲馬上逃出去。

突然我感覺到她動了一下。

她要下手了。我的胃因為緊張而收縮起來,心臟像是在告訴我它的存在一樣開始越跳越響。我提心弔膽,生怕被她聽到這心跳聲。

我屏氣凝神捕捉背後的動靜,戒備了半晌,但由貴子並沒下手。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她轉身走出卧室的聲音。

我像要吐光肺里的空氣一樣,從乾澀的喉嚨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大概她現在是要去做那個儀式,念那個「KASHIDEENMANAOEMASHIN」咒語。她詛咒的對象除了我想不到別人。

我想過求她原諒,但是那完全沒有意義。如果那樣就能得到她的原諒的話,她也就不會一直對我滿懷憎恨了。

過了一會兒,從由貴子的房間里傳來攝人心魄的低沉的聲音。

「KASHIDEENMANAOEMASHINAOEMASHIN……」

她的聲音非常小,但是卻像耳鳴一樣在我耳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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