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十一節

回到家,真樹男一個人在玩。

「媽媽在幹什麼?」我一邊脫鞋一邊問。

真樹男搖搖頭:「野田阿姨打電話過來,媽媽馬上就出門了。」

是前些天打電話過來的由貴子的好朋友。上次好像找由貴子有事,大概今天是去見她吧。我摸摸真樹男的頭,自言自語:「到底沒見到中井先生,白跑了一趟。」這時,真樹男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果然……」這句話清楚地傳到了我的耳朵里。「真樹男,你剛才說『果然』了,是吧?」真樹男繃緊了小臉。「你知道些什麼?」我不由自主聲色俱厲起來。我緊緊抓住真樹男的肩膀。「什麼『果然』?你說!」真樹男握緊了拳頭,像是淘氣被罵時一樣綳著臉,緊緊閉著嘴。「快說!」被我大聲呵斥著,真樹男漸漸忍不住,眼看要哭出來了。「因為,媽咪……」「媽媽怎麼了?」真樹男搖搖頭。「媽媽會罵我的……」「媽媽跟你說了什麼嗎?」真樹男用滿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我,點了點頭。「媽媽說『反正今天也是見不到』……」我死死盯著真樹男的臉。「媽媽說了爸爸今天見不到中井先生嗎?」真樹男點點頭。「那麼之前去見校長家的時候也是媽媽說的嗎?」「嗯。」

「看見早希子姐姐的臉成了骷髏那件事,難道也是媽媽說的?」

「嗯。媽媽叫我這麼跟姐姐說的。」

「那麼,真樹男根本沒看見什麼骷髏了?」

「對不起。」

「為什麼不告訴爸爸?」

「因為媽媽說絕對不能對爸爸說……」

說到這裡,真樹男大聲地抽泣起來。

「爸爸對不起。我怕媽媽會罵我。」

我不禁愕然。一直以來那些像是預言的話,竟然都是由貴子讓真樹男說的?

我溫柔地撫摸著真樹男的頭。

「也是啊,真樹男跟媽媽說好了的,所以不能告訴爸爸。」

真樹男稍微止住哭泣仰起頭,擦了擦眼淚,直直地看著我。

「求你了。千萬別告訴媽媽。」

「當然不會了。」

「真的嗎?」

「嗯,真的。」

真樹男看著我的眼睛。

「說好了哦。」說著向我伸出小手指,「那我們拉鉤吧。」

我伸出小手指勾住真樹男的小手指。勾上手指,真樹男搖晃著手和頭,大聲唱起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鬆開手後,我伸手擦掉了真樹男的眼淚。

「爸爸現在要去工作了,真樹男到那邊去玩吧。」

「嗯。」

「還有,不是媽咪,要叫媽媽,不要叫爹地,要叫爸爸。」

「哦,是哦。」真樹男縮了縮脖子,大聲地回答,「知道了。」

真樹男走開後,我把至今發生的事情從頭想了一遍。

早希子露出死相的事,還有我自跑一趟的事,這些由貴子都預見到了。

真樹男去公園玩的時候,有時由貴子也會跟著一起去。由貴子是在那時看見早希子的。她發現早希子露出死相,不小心在真樹男面前說了出來。真樹男聽見由貴子的話,告訴了早希子。

同樣,直江和中井的事也是由貴子自言自語時被真樹男聽到了。真樹男問她是什麼事,由貴子不許真樹男說。也有可能是她示意真樹男說是自己想到的。

我曾經對由貴子說過真樹男的直覺很靈。由貴子一定以為,就算真樹男不小心說漏了嘴,我也一定會認定那是真樹男的特殊能力。

我明白了早希子向我們求救時由貴子很消極的原因。因為由貴子已經用預知能力悟到了早希子的命運。她催我快走,裝作對早希子絲毫不感興趣,而實際上,她清楚地知道早希子的死期。

我說真樹男有通靈能力,大為震驚的時候也是,她冷靜的反應簡直就像與自己無關一樣。一般來說,聽說自己的兒子有通靈的能力,應該是母親的反應比父親大才對。而由貴子呢,動不動說些常識性的意見來指責我。她是怕我發覺她的能力。

我對由貴子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和像是畏懼的感覺。

能預知死亡的女人。

如果知道那是自己的妻子。男人還能像往常一樣對待那個妻子嗎?

想起來,自從我們結婚前發生了那件事以後,我就沒有跟她開誠布公地談過話。從那以後,她的心門對我緊緊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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