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節

昨天的雨讓防波堤旁的路變得很泥濘。到處是積水,路邊茂盛的雜草也還是濕漉漉的,邊上的操場也好像還沒幹。防波堤遮住了微弱的陽光,不見人影的小路十分陰森。

一個人走在這樣的路上,遇上強盜的話絕對沒得逃。因為前幾天的悲慘事件,我很有些神經質,於是加快了腳步。

我在網上找到了一個登有直江伸馬的信息的網站,是直江在外地的兒子為父親開設的一個簡單的網站,上面公開著直江作為詞作家的簡歷。

因為直江好像跟我一樣住在K市,於是我在電話簿里查了一下「直江伸馬」這個名字,只找到了一個。電話打過去,是直江本人接的。他一聽我說想見面聊聊,就以老師特有的落落大方,痛快地答應了。

我決定到從我家走路過去大約20分鐘的直江家去拜訪。

有件事我幾天前就一直在想。那就是直江為什麼會寫「KASHIDEENMANAOEMASHIN」這句咒語。

如果只是一個關於捉昆蟲的歌的話,沒有「KASHIDEENMANAOEMASHIN/有了咒語就沒事」這個部分也無關緊要。但是他卻特意在兒歌的最後,有點勉強地插進了這段咒語。

一般來說是不會在小孩子唱的兒歌里加上聽都沒聽過的咒語的。我覺得他特意插入咒語的歌詞,不僅僅是作者名字的字謎,一定還有其他的意思。

當然這不一定是「拐子」之類可怕的內容,但也許隱藏了其他一些暗示社會背景之類的內容。

我想直接向直江問清楚這件事。

據網站的介紹,直江伸馬一直在小學工作,做了校長以後退了休。愛好作詞,寫了不少兒歌。雖然已經年近八旬,但是每天都堅持散步。

要是看過他的長相,見面的時候一定馬上就能認出來。但是可惜的是網站上沒有登出他的照片。

今早出門的時候,真樹男一反常態地想要跟我一起來。

「不行,真樹男。爸爸現在要去見一個人。」

真樹男拉著我的袖口,撒著嬌。

「去見誰?」

「一位叫直江的先生,是真樹男明年要去的小學的老校長,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哦。」

「他住在附近嗎?」

「嗯,是的。」

「哦。」真樹男挺無趣地低下頭,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

我一問,真樹男抬起頭笑了。

「沒有,沒說什麼。」

真樹男扭頭跑到由貴子在的房間去了。

我似乎聽到真樹男剛才說「反正你也見不到他」。大概是我聽錯了吧。

穿過防波堤旁的小路進入住宅區,走了一會兒,到了直江家大概所在的地方。我正在想可能已經看到直江家了,突然聽到人的慘叫和動物嗥叫的聲音。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越過柵欄向院子里看去,裡面的情景把我驚呆了。

一隻黑褐色的兇猛的狗正在撕咬一個男人。

狗騎在男人身上,嗥叫著不停地咬著。我看見男人被血染得赤紅的白髮,白襯衫上到處沾滿了黑紅色的血污。

我翻過圍牆,抄起邊上的掃帚去打那隻狗。狗咬著男人一動不動,根本不打算放開男人。

這隻狗好像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一樣,拚命地咬著那個男人,好像跟仇敵廝殺一樣,咬著男人的身體一口口地撕下肉來。

我想雙手抱住狗的身體把它從男人身上拉下來,但是狗沖著我威脅似的發出低低的吼聲。

我感到了危險,馬上從狗身邊退開。

狗又回頭去咬男人。狗每咬一口,男人就會發出一聲慘叫。渾身是血的男人漸漸地不再動彈,終於不再反抗。

我抓起放在院子里的水桶,跑到水池旁裝滿水,朝著狗一股腦地潑了下去。

狗像是清醒了過來似的一下子停住了。

狗顯出害怕的樣子退後幾步,嚇到了似的坐在那裡不動了,然後歪著腦袋,傷心得嗚嗚地叫著。

我見機立刻抓住狗的項圈,鎖到旁邊的鏈子上。狗老實得讓人不敢相信它剛才的狂暴。

打了119叫救護車後,我對著男人喊了好幾次。男人翻著白眼一動也不動。

四周都是黑紅色的血。男人渾身被咬傷,像是被撕碎的肉片一樣的東西散得到處都是。他的胳膊上有塊肉被咬得只剩一點皮連著。我只能忍著噁心等救護車來。

我身體里的血液沸騰,耳朵像燒著了一樣發燙,手不知不覺微微地抖著。

大概是聽到慘叫,附近的居民開始湊了過來。

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家庭主婦的女人睜大了眼睛,喃喃自語:

「次郎為什麼……」

「次郎?你認得這隻狗嗎?」

「它是直江先生養的狗。」

「直江先生?被咬的那個人,莫非是直江伸馬先生?」

「是的。」我頹然雙手杵膝。

不一會兒救護車趕來了,但是直江已經沒有呼吸了。

接著我被警察叫去,接受了一番盤問後被放了出來。疲憊不堪地回到家時,我什麼也無法思考,整個人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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