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筒帽的伊卡洛斯 第六節

最終,我還是撥通了電視屏幕上的那個號碼,它是淺草警察署的。我在電話里說,那位突然精神失常的女性叫冰室志乃,是銀座的一家叫克里斯汀·奧基德的時裝公司的社長。

接電話的是位女警察,她在聽了我說的話後顯得異常冷靜,這大出我的意料,然而我能感覺到自己告訴她的這件事警方至今尚未掌握。

接著,對方問了問我的住址和電話。我把我們捲入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簡單地對她說了一遍,還告訴她,我的朋友對於此案的真相有一定的了解,如果需要的話可以讓他跟你說。對方說:「請你稍微等一等。」我感覺她捂上了話筒在跟別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她又告訴我,請先掛斷電話等著,她會再給我打電話。我便按她說的照辦了。

很快電話鈴就響了。我以為是警察的電話,拿起話筒一聽,原來是湯淺。他問我和御手洗潔商量的結果怎麼樣,我便把已經給淺草警察署打過電話的事情告訴了他。我還對他說,也許警方會把我們叫去詢問昨天晚上的情況,到時請他也和我們一起去。

「啊……」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為難。我起初不知道原因,後來才想到,也許他是對自己吸毒的事情有所顧慮吧。

我告訴他不會有事的,御手洗潔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警方。他聽了之後說:「那好吧,去的時候請叫我,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工廠里忙著。」

正在這時,御手洗潔卻慌慌張張地從卧室里出來了。

「石岡君!」

「喂,御手洗潔,我已經給淺草警察署去過電話了,也許他們還會打電話來叫我們去把案件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你已經完全揭開了嗎?」

我一邊說著,心裡一邊想,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果不其然,御手洗潔這樣回答:「不,還沒弄清楚呢。」

多虧我沒向警察說我的朋友已經徹底解開了事件中的謎團,要不然臉上可要掛不住了。可是沒想到御手洗潔滿臉輕鬆地對我說:「就快了,很快我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用懷疑的目光緊盯著他看了好久,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御手洗潔?你果真能把這樁如此複雜的案件搞明白?不會是弄錯了吧?告訴警察後才發現不是那回事,那可就丟人了哦。」

「我跟你說過不必擔這個心,赤松稻平事件的真相我已經徹底掌握了。」

「這麼說,赤松稻平為什麼會死在半空中你也知道了。」

「那當然了。」

「稍微向我透露一點兒吧!他是怎麼死在半空中的?」

「他從天空飛回來,想從窗戶飛進屋裡,在急速降落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被電線給纏住了唄。」

我聽了之後,好半天不想說話。

「難道你真打算這麼對警察說?」

「那得看是對什麼樣的警察了,不過,我希望現在你照我說的去辦幾件事。首先,你去給銀座的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打電話,問問那位社長的男秘書姓甚名誰,家住哪裡,電話號碼是多少;然後你再打聽一下社長乘坐的汽車是什麼牌子和型號,現在這輛車是否已經開回公司,停在地下的停車場,還有社長秘書今天到公司來了沒有。就這些了。你可以假借淺草警察署的名義給他們打電話。」

「萬一淺草警察署已經給他們打過電話,那不就露餡了嗎?」

「放心吧,警方不是剛剛得知那位發瘋的人是冰室志乃嗎?起碼他們還不可能掌握昨天夜裡她和秘書待在一起這件事,因此還不可能有人開始調查那位秘書呢。」

我按照他的吩咐打電話過去,得知秘書的名字叫做古川精治,今天還沒見他來過公司。他的住址是世田谷區成城4-16-8-301。社長的專用車是輛型號為300E的賓士,平常這輛車都是由秘書古川駕駛,目前車還未開回公司。公司的職員還告訴我,社長和秘書至今去向不明,公司里的人都在擔心。看來,這家公司的人對於發生了什麼事還一無所知。雖然我明明知道他們的社長出了事,但還是強忍著心裡的歉疚,沒有向他們說明便掛上了電話。我打聽過古川的相貌特徵,看來的確就是昨晚我們見到的男子。

「那好,下面請你再給古川的公寓打個電話,確認他到底回家了沒有。如果他不在家,你就再給他公寓的管理人或者鄰居打電話,問問他們看到古川昨天晚上回家了沒有,再問問他開的那輛賓士300E轎車是否停在那邊的停車場上。如果古川有太太,那就直接問他的太太。你打電話這段時間我還要翻翻報紙,查一點消息,你把這地方讓給我使用一會兒。噢,對了,電視機你就這麼開著好了。」

我又按他的吩咐打電話到古川家裡,可是一直沒人接。我又給公寓的管理人打了電話,問出了古川鄰居的姓名,接著又查閱電話簿找出了這位鄰居的號碼。打電話過去一問,對方告訴我,昨晚起就一直沒見古川回過家,而且停車場里也沒見到那輛賓士。

「太好了,這下子已經基本弄清了。報紙上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那麼,你再幫我……」

御手洗潔正說著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拿起來一聽,原來是淺草警察署打來的。對方想聽聽我們所知道的與案情有關的情況,如果方便的話,也想讓我們馬上到警察署去一趟。我看了御手洗潔一眼,他沖我點了點頭,於是我回答了一句「那好,我們馬上就去」便掛上了電話。

我們在新橋換乘地鐵銀座線到達淺草。從地鐵的台階走上來一看,出口處正對著雷門的大燈籠。我們就在這個大燈籠前與湯淺會合。去警察署的半路上,御手洗潔老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一邊走一邊思考著什麼,一句話也沒對我們說。我想,一定是案情太複雜,他還在冥思苦想吧?可是到了淺草大街後一問,他居然告訴我,剛才一路上他考慮的是鋼琴的發明對於西洋音樂發展的影響。真是個怪人!

在抵達位於淺草四丁目盡頭的淺草警察署之前,我們還特意繞道去了花川戶的案發現場。拐進松屋百貨店和隅田公園之間的那條街一看,周圍已經擠得人山人海。湯淺甚至說,這裡就好像鬼燈節 賣燈籠草的集市。警車也來了,另外還停著好幾輛電視台的報道車。我們使勁擠過人群,好不容易才來到鎖店旁邊,可是再往前就根本走不動了。我們只好掃興地離開了那裡。

到了淺草警察署以後,我先在入口處報上姓名,說我叫石岡。他們讓我們到二樓的案件偵破指揮部去,於是我們三人便從台階走了上去。

到了二樓一看,只見黑糊糊的走廊盡頭有一間門,上面寫著「赤松稻平遇害案件偵破指揮部」。我們推門進了這間屋。

「你們好,我叫石岡。」

屋子中間有一排辦公桌,我一邊說,一邊向其中的一張走了過去。沒想到三位男子一起站起來,十分和氣地對我說:「啊,你們辛苦了,請到這邊來。」

其中的一位是個圓臉、小眼睛,看起來非常和藹的男子。另一位長著圓圓的大腦袋,戴著一副眼鏡;他的嘴巴很大,而且微微撅起,長得肥頭大耳,看上去很兇。還有一位從相貌上看似乎很和氣,但他沒理我們,自己走出了屋子。

「辛苦你們幾位特地來一趟。來,請這邊坐。」那位相貌和藹的警察對我們說道。

我們三人並排坐了下來。

「我叫後龜山,後面的後,烏龜的龜再加個山字。旁邊的這位叫田崎。你們幾位是朋友嗎?」

「是的。」我回答。

「哎呀,這回發生的事件,簡直太奇怪了,我當警察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回遇到。屍體剛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像飛在天上一樣!」

「是這樣的……」湯淺開始說道,「赤松先生和我是很長時間的朋友了,他只熱衷於畫一個人在天上飛的主題,還一直告訴我,說他自己也能飛呢。」

湯淺把當初告訴過我們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警察看來也很感興趣,一言不發地靜靜聽了好久。

「噢,是這樣,他夫人也會飛,這話也是他親口說過的嗎?」

我們快講完的時候,後龜山點了點頭這樣對我們說。可是那位姓田崎的警察卻撇著嘴微微冷笑著。

「是的,我是聽他親口說過。」

「這麼說,他的夫人就是那位精神受刺激後、發了瘋的婦人?」

「他夫人現在在哪兒?」御手洗潔這樣問道,於是兩位警察轉頭面向他。

「現在已經送進警察醫院,在那裡住下了。」

「她的情況怎麼樣?病情還很嚴重吧?」

「的確非常嚴重,甚至連她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了。」

「最早發現她的是警察嗎?」

「是的。」

「你們怎麼知道她已經發瘋了?」

「當時她口吐白沫,而且眼神迷離。」

「這種狀況很特殊啊,以前從來沒見過吧?」

「完全沒見過,至少我是從來沒見過。請問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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