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結束以後,兩人並排地躺著,身體都微微帶著汗,通子的身子始終顫抖著,即使已經結束了,她也還在發抖,偶爾還會疫攣似的抽搐一下。

「啊,腳……」迦納通子終於說了一句話,「拜託,別壓著我的腳,不然,我就會抖個不停。」她似乎很難受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兩人就又陷人了沉默。

「好丟臉。」迦納通子小聲地說道。

吉敷竹史笑了笑。他很想說,我現在可以確定,你身邊確實沒有男人了。

「有點兒冷……」通子又說道。身體的顫抖總算是漸漸平息了。

「要拿毛毯嗎?……是放在那個壁櫥里吧?」吉敷竹史問道。

通子點了點頭:「喂……我好像站不起來了,拜託你了。」

「通子!……」吉敷竹史說,「我有個請求……」

「嗯?什麼事?」通子羞紅著臉,小聲問道。

「那些熱帶魚,可以送給我嗎?」

「啊?……」迦納通子稍稍皺了皺眉,然後輕輕地笑出聲來,「竹史,你是在開玩笑吧?」

「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是要帶回東京嗎?」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吉敷竹史說著,站了起來。

迦納通子像是放心了一樣,一直眺望著天花板。吉敷竹史慢慢地走回來,把毛毯輕輕地蓋在了通子身上,然後自己再次躺下,左臂伸到通子的腦袋下面,給她當枕頭。

「通子,我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感覺很幸福,不再有什麼奢望了。直到前天,我都還從未想過,能真的和你再次相遇,可今天就和你意外重逢,甚至還能像現在這樣,和你躺在一起,這簡直就像在做夢。所以,我已經滿足了。

「就像我無法輕易辭掉警視廳的刑警工作,轉而來這個小鎮當巡警一樣,你已經在這裡,建立起了自己的事業,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放棄一切跟我走。不過,如果你真的那麼希望,我想在離開之前,做一件事。」

「什麼事?」迦納通子問道,轉過頭,面對著吉敷竹史。

「對你來說,三十年前的那位麻衣子小姐,是絕對不能玷污的偶像,對嗎?」

「曾經是。」沉默了一會兒,通子這樣應道。

「曾經?……」吉敷竹史訝異地望著身邊這個女人。

「嗯,因為那時的我,才上小學二年級啊。對小孩子來說,那麼美麗的人,當然就是偶像了。不過,現在有些不同了。她存在在我記憶的深處,就像羽衣傳說中的天女一樣,是故事中的人物。」

「那麼,假如……」吉敷竹史慎重地選擇著詞句。這時,窗外傳來大橋旋轉時,微弱的信號鈴聲。

「假如那位麻衣子小姐,是你父親的情人,當時,她想正式加入你父親的戶籍,並且想繼承他的財產,你會有什麼想法?」

「啊?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那母親怎麼辦?」

「當然會被趕出去了。你母親和麻衣子小姐,當時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每天都在進行激烈的鬥爭。」

「怎麼會!……身為情婦的麻衣子小姐,怎麼可能會提出那樣的要求?是仗著父親的寵愛嗎?……但是,父親對待麻衣子小姐,是意外地冷淡啊。」

「當時你還是個孩子,很難理解這些事吧。而且,你父親肯定會刻意隱瞞著你的。」

「可是,麻衣子小姐不可能做出那樣的要求啊。她還背負著自己父親的欠款呢。」

「當然可以,只要生下你父親的孩子。」

「啊?……你說什麼?孩子,難道……」

「對,就是你。」

「麻衣子小姐是我的母親?!……」

「你有很多地方,都與麻衣子小姐很相像吧?性格方面,還有藝術天賦之類……」吉敷竹史忽然面帶微笑說。

大為震驚的迦納通子,頓時沉默了下來。

「你母親沒有孩子吧?……按照以前的說法,生不出小孩兒的女人是很丟人的。」

「但麻衣子小姐她,身體很虛弱啊……」

「那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做的掩飾吧。為了在你家賴著不走而演的戲。只要一直卧病在床,就不會被輕易地趕走了,站在麻衣子小姐的立場來看,這樣,也可以儘可能地,躲開你母親。」

「不過……」

「不過你母親,還是不顧一切地,實行了攆走麻衣子小姐的策略。那就是給麻衣子小姐安排婚事。」

「啊!……」迦納通子面朝昏暗的天花板,雙目圓睜。窗外的太陽正一點點地傾斜。

「一般來說,是不會有男人,想把卧病在床的女人,娶回家裡的,男方家也會拚命反對吧。麻衣子小姐肯定也算到了這一點,然而,對麻衣子小姐來說,非常不幸的是,她太美了,因此,出現了一個不計較她有結核病、一心想娶她為妻的男人。這是她的失算了。

「想必,她一定把你的父親,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不過——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想像——你的父親,卻最終同意了這門婚事。絕望的麻衣子小姐,恐怕一個人謀划了各種對策,可每條路都走不通,於是她在婚禮當天早上自殺了。」

「為什麼要選在婚禮的早上?」

「因為那樣,會引起最大的騷動。那天附近的鄰居,都會集中到你家,她想在這樣的早上,揭露所有的秘密,這樣,也能給你母親帶來最大的傷害。」

「揭露所有的秘密?怎麼做到?」

「用書信吧,也就是遺書。在遺書里,簡單地闡述迦納通子你,就是她與你父親所生的小孩,以及由於你母親強迫她結婚,她只好選擇了死亡。這麼一來,只要鄰居們看到了這份遺書,你的雙親就會名譽掃地。這是麻衣子小姐以生命為賭注的最後復仇。」

「竹史……不,等一下。不對!……你忘了嗎?現場並沒有遺書啊!……」迦納通子滿臉緊張地說。

「你才該好好想想。麻衣子小姐的書法,寫得很好吧?……平時也經常寫字。這樣的一個人,自絕性命的時候,竟然連一份遺書,都沒有留下,這難道不奇怪嗎?」

迦納通子頓時無言以對。但她仍然不明白吉敷竹史的想法。

「那麼,也就是說……遺書被藏起來了?」

「對。」

「被誰藏的?」

「你母親吧。她是第一個發現麻衣子小姐死亡的人。」

「不過,當時鄰居竹內夫人,只比母親晚一步到現場,母親她沒有藏的時間啊。」

「不,有只用一秒,就能藏好的方法。」

「藏在哪兒?……母親死後,住在附近的女人們,幫忙脫下母親身上的衣服,給她擦身,沒有發現什麼類似遺書的東西。麻衣子小姐的房間也是,每個角落都打掃過了,哪裡都沒有書信。」

「不,還有沒被搜査過的地方。那就是你母親的胃。」

「你說什麼?!……」

「你母親的屍體,沒被解剖吧?」

「可……你是說,母親發現遺書後,馬上塞進嘴裡吞掉了?」

「我只能想出這個辦法。」吉敷竹史笑著說。

「可遺書是放在信封里的啊……」

「應該沒有放在信封里。因為第一發現者,很有可能是鄰居,為了能讓他人快速讀完遺書的內容,她肯定就在一張紙上,非常簡潔地寫了幾句。如果放進信封,發現人可能會因為有所顧慮而不打開。」

「……」迦納通子一言不發,愣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吉敷竹史。

「可也,正因為如此,你母親在聽到走廊里,傳來鄰居的腳步聲時,就立即把遺書塞進了嘴裡……」

「怎麼會?……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然而,麻衣子小姐也有其高明之處,她連這種情況也預想到了。為此,她在墨汁里下了劇毒。所以,你母親在吞掉遺書後,痛苦了一整天,最後死去了。」

迦納通子瞪大了雙眼:「騙人!我不相信!……」

「真是一次巧妙的復仇,可以說是萬全之策,萬一書信被吞掉,無法向世人揭露真相,那麼你的母親或父親,就肯定會痛苦致死。從發作的表現來判斷,她用的恐怕是批霜這類的劇毒。砒霜會造成胃部劇痛,誘發嘔吐等消化器官的陣礙,皮膚上還會出現白斑。」

「太過分了!……騙人,這怎麼可能……」迦納通子披頭散髮,死死地揪著吉敷竹史,又踢又打。

「這就是發生在你幼年時代,並幾乎困擾你一生的,一連串謎團的全部解釋了。」

「竹史……不,這些都只不過是你的想像!……你一丁點兒證據都沒有!……」

「那你看看這個吧,通子。」

吉敷竹史直起上半身,指著房間角落裡的水箱。通子也抬起頭,望向那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

「我剛才拆開毛筆,和墨硯一起放進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