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幕 第一場 會客室西側樓梯一樓轉角處

蹲踞著的不明物體啊,從暗夜中站起來吧,並賜給我解答之光。

濱本嘉彥從自己住的三樓八號房走下樓梯。

牛越刑警去拜訪十三號房的御手洗,似乎跟他在談論什麼。其他的人應該全部都在會客室。外面的風聲很強,就像菊岡被殺的那晚一樣,誰也不想太早回自己的房間。

從二樓天狗屋前的走廊,朝著一樓邊下樓邊看前方,就會看到眼前高高聳立著宛如圍牆的牆壁。那是十二號房和十號房上下重疊,有兩層樓高的牆壁。

在那面牆上,由於一樓十二號房只有門沒有窗,顯得壁面更加寬闊,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除了門以外,還有兩個那種二十公分見方的換氣孔,分別是十二號房和十號房的,縱向排成一列開著。樓梯的燈光略嫌昏暗。

幾乎己走到一樓樓梯底部後,嘉彥隨意抬頭往上看。壁面遠遠的上方一角,應該是十號房的換氣孔。就是上田一哉被殺的那間十號房。那個換氣孔是朝著這邊的主屋開著的。

換氣孔位於很高的地方。嘉彥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這時會想看十號房的換氣孔。說來其實沒有任何理由。然而當他沿著絕壁似的牆壁抬起頭,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在遠遠的上方,四方形的小小燈光,現在正好熄滅。燈光的殘影還殘留在嘉彥的視網膜上。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正面對著巨大的暗壁佇立。屋外的風聲拖著長長的尾巴,奇異的留在心上,風聲突然飛入天花板那高聳的空間,給人一種將要開始盡情放肆的預感。

彷彿是獨自一人佇立在荒野中。

拖著尾巴亂竄、宛如悲嗚的風聲,聽起來又像是這個家中死去的冤魂的呻吟。不,不只是一兩個,而是長眠於此地,數不清的幽靈吧。

他撞見了難以相信的事實。從瞬間的恍惚清醒後,嘉彥頓時心想,應該大聲叫誰來嗎?

十號房現在無人使用,而且照理說應該也沒人在。御手洗和牛越在十三號房,剩下的人應該都在會客室。可是剛才十號房的換氣孔中卻映出燈光!絕對沒錯!他看得很清楚。那裡面有「某個東西」在!!

他不禁沖向會客室,猛力打開了門。

「你們快來一下!」他大聲說。

待在會客室的人全都轉向他,從椅子上站起。幸三郎、英子、金井夫婦、戶飼、相倉久美、早川夫婦和梶原,還有大熊警佐、尾崎、阿南,全體都陸續轉身看他。嘉彥用眼睛逐一檢點。除了御手洗和牛越外,果然「全體都在」。

「怎麼了?」尾崎說。

「跟我來!」

嘉彥率領大家朝著可以看見十號房換氣孔的位置回到走廊,然後舉起手指向牆上一角。

「我剛才看到那個十號房的換氣孔露出燈光!」

「啊?」眾人同時發出恐懼的聲音。

「那怎麼可能!」大熊說。

「你們是怎麼了?」

牛越聽見騷動聲,和御手洗一起走出走廊。

「啊,牛越兄,剛才你們有哪位去過十號房嗎?」尾崎問。

「十號房?」牛越發出驚訝的聲音,「又出了什麼事嗎?我們一直待在十三號房。」從他的表情和音調,嘉彥和幸三郎可以看出他並來說謊。

「據說就在剛才,那個換氣孔還露出燈光。」

「那怎麼可能?這裡不是十六個人全都在嗎?」牛越也說。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我的確看見燈光滅掉。」嘉彥很堅持。

「這個屋裡該不會是有什麼動物吧?比方說猩猩之類的。」大熊說。

「這是莫格街兇殺案 嗎?」幸三郎說。

大家都露出「不會吧」的表情。然而就在這時,向來沉默的梶原插嘴了。

「呃……這個……」

「什麼事?」

「冰箱里,呢……火腿好像少了一些。」

「火腿?」

一大半人都發出驚叫聲。

「對,火腿,還有麵包……」

「之前也發生過這種事嗎?」大熊問。

「不,我想應該沒有,我是這麼認為啦……」

「認為?」

「不,我也不太確定。對不起。」

一陣微妙的沉默。

「總之,先去十號房調查一下吧。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尾崎說。

「我看是白費力氣。」御手洗似乎興趣怏怏的說,「不會有什麼發現的啦。」

然而警官還是勇敢的走向雪中。我和御手洗、女士們、幸三郎,還有金井和嘉彥留在原地等著。過了一會兒,換氣孔亮起燈光。

「啊,沒錯。就是那個燈光!」嘉彥叫道。

但這次的調查依然沒有收穫。根據尾崎的報告,十號房的門上「鎖掛得好好的,而且上面還積著雪,房裡也是冷嗖嗖的,沒有任何人待過的跡象」。結果只能說是嘉彥看到幻影。

「那個鎖的鑰匙呢?」尾崎問。

「是由我保管的,沒有借給任何人。」早川康平回答,「至於那把鎖,曾經在廚房入口處擱過一陣子。」

「那是有人住在那間房間的時候,是吧?」

「對,是這樣。」

刑警們為了安心起見,後來又把整個屋內和院子的倉庫、塔上幸三郎的房間,都大略檢查了一遍,但是並無任何異常。

「真搞不懂,那個光會是什麼?」

這是刑警照例的感想。

這場騷動過了一小時後,會客室的門打開了,金井初江一個人出現。她朝著西側樓梯走去。她想回房間去拿東西。

風聲越來越強。走上樓梯時,初江隨意越過扶手俯視地下室的走廊。她平日就自負有通靈能力,或許這時的行為也是出自她那種通靈能力。

於是,她也在地下走廊看到不該出現的奇妙東西。

從一樓俯瞰地下走廊,燈光昏暗,看起來簡直就像抬起墓碑後窺見納骨堂的那種幽暗。在那一隅,有片白色模糊的光影,逐漸形成了人形。

這個家中還活著的人全都在會客室。她才剛從那裡出來。

深不可測的恐懼,宛如強力磁鐵,牢牢吸住她的視線不放。模糊的白色人影(看起來是這樣)輕飄飄的,連紙張落地的聲音也沒發出,滑過地下室的走廊,移往菊岡被殺的十四號房,彷彿那裡就是幽靈們集會的場所。這時,十四號房的門,好似在呼應它一般,悄無聲息的打開,人影正要往裡面消失。這時,那個人形般的光團頭一次轉過頭。它緩緩把頭轉向背後,還來不及思考,就在這一瞬間,它看到了初江的臉。她在一瞬間和那個不明物體四目相對。是那張臉!是那個浮著淺笑,叫做高雷姆的人偶!

她知道自己的頭髮都豎起來了,全身的汗毛霧時倒立,起遍雞皮疙瘩,等她察覺時,己經發出了可怕的慘叫。聽起來不像自己的聲音。就像外面狂亂的暴風,拖著長長的尾巴,沒完沒了的,不聽自己的意志持續迸出。於是,由於這幾天的疲勞與精神耗損,她瞬間陷入恍惚。初江聽著自己不斷發出的悲鳴,彷彿遠處響起的山谷迴音。

等她回過神來,己經躺在丈夫的懷中,許多張臉擠在一起注視著她。時間似乎沒經過多久。所有人的臉都在。平時丈夫靠不住的瘦弱手腕,這時卻讓她感到好強壯。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初江回答眾人的問題,說明自己剛才看到的可怕景象。雖然她認為自己的說明簡潔扼要,在場的人卻完全不明了她想說的內容。這些人怎麼這麼笨?初江在心中焦躁的罵道,也許在精神錯亂下還曾說出:「我已經受不了這麼恐飾的地方了!」

「快拿水來!」

不知是誰這麼說,但她一點也不想喝水。然而,當她的嘴一碰到送來的水,立刻很不可思議的鎮定下來。

「要不要在會客室的沙發躺一下?」丈夫溫柔的問道。她微微點頭。

但是當她躺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將剛才看到的景象,不加任何想像的正確說明後,她的丈夫立刻恢複那種沒什麼大本領,卻又頑固排外的小市民本色。

「人偶怎麼可能會走路!」這果然是做丈夫的意見,「你八成是在做夢。」——正如所預料的,這是他的結論。

「那個樓梯附近有點不尋常,有什麼東西在!」

她絕望的這麼堅持。於是做丈夫的硬是下了結論:「你平時就有點不正常。」

「好了好了。」

刑警在夫婦之間打圓場,並且提議:「既然這樣,大家就去檢查一下三號房的那具人偶和十四號房吧。」但他們顯然也不相信初江的話。

來到三號房門前,幸三郎一打開門,尾崎就打開門邊內側的燈光。高雷姆依然在掛滿天狗面具的牆壁前,靠著走廊這邊的窗框坐著。

尾崎立刻走到人偶伸出的腳邊。

「就是這張臉嗎?」刑警問。

初江站在入口處,不敢正眼看人偶。同時,也沒有必要看。

「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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