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田給她的字條上寫著「港區赤坂二丁目,元赤坂CORPORATE」。弓芙子看著這個地址,想像「常盤製造」的事務所應該是一棟貼有白色瓷磚的高級公寓。她通過地圖和路牌好不容易摸到了那裡,但眼前的建築和想像中有天壤之別。
會不會找錯了?她回頭又看看門牌發現沒錯。地址挺洋氣,但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破爛小樓。弓芙子站在門前打量起這幢二層的木製建築。整座房子只有窗戶換成了鋁合金的,其餘部分基本都是木製的。或許是經常曬不到太陽的關係,牆面已經發黑,牆上滿是裂紋。牆角生著有一圈苔蘚。郵箱上寫著「元赤坂庄」,看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一樓某室的門上,也的確貼著一張印有「常盤製造」四個字的名牌。
連個門鈴都沒有。不過水池上方的窗戶開著,說明屋裡應該有人。窗戶下面停著一輛越野摩托。弓芙子敲了敲門。
沒人答應,她好像聽到屋裡傳出小孩的哭聲。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反應,弓芙子又敲了一次門。
仍然沒人回答,但門卻忽然打開了。一個留著中分頭、胖嘟嘟、長得像柔道動動員一樣的大個子男人站在門口。他緊握著門把手,目光銳利,就那樣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啊,我,我是記者。」
弓英於忙遞上名片,男人鬆開緊握門把的手,接過名片掃了一眼。看來又是一個冷淡的人啊。
「我想見『常盤製造』的社長先生,請問他在嗎?」弓芙子問道。
「我就是。」
中分頭男人說。這真讓弓芙子感到意外,她一直以為演藝公司的社長打扮都比較時髦。
「有事?」
「只……只是有一些事想向您請教。這個,可以到裡面談嗎?」
「現在不行,屋裡太亂。」
很輕易地被回絕了,而且對方口氣十分不耐煩,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是嗎……那在這裡談可以嗎?」弓芙子不得已說,「大澤浩先生在嗎?」
「他去CX 錄節目了。我也正準備出門。你找我們家大澤有事?」
「是的,也不光是攏他……」
該怎麼說好呢?弓芙子苦思冥想。大個子男人。無論弓芙子說什麼都不打算插嘴,只是等著弓芙子。
「嗯,社長先生,可以請問您尊姓大名嗎?不介意的話,可否給我一張名片?」
大個子男人什麼也沒說,回身從屋裡拿出一張名片給她。名片上寫著:
常盤製造 社長 鵜川一馬
「您姓鵜川是嗎?鵜鶘的鵜?」
「沒錯。」
社長低聲答道,他的回答都是三言兩語。
「那您怎麼會想到要取『常盤製造』這個名字?」
「喜歡取就取了。我說,今天我有急事,沒時間和你磨蹭,拜託你有話快說。」
「我知道了,先要向您表示祝賀。《水晶特快之戀》這首歌……不,是《消失的水晶特快》這首歌下周一定能進入前十。我來之前聽了一下,感覺非常不錯,朗朗上口,不知不覺就哼出來了。」
弓芙子說完,鵜川警惕地沒有接她的話茬,現場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那又怎樣?」鵜川催促她道。
「所以……」弓芙子一時語塞。
「你想問歌詞的事吧?就是那句『水晶特快,消失了』,我說得沒錯吧?」
「唔,是的……」
想不到被對方挑明了,弓芙子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真巧啊!歌詞里唱消失,『水晶特快』就真消失了。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吧?」
社長說著說著就變成了痞子腔。
「這種事你問我……」鵜川提高了音調,「我也不知道。我說了是偶然!不過多少也算走運。」
「那『水晶特快』會消失,並非是你們事先預測到的?」
「廢話!」
鵜川厲聲吼道。他大概不是說給弓芙子一個人聽的,估計四周一定還有像她一樣來麻煩的人。
「你聽好了!如果我們真的知道『水晶特快』會消失,是『如果』聽清楚沒有?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叫《消失的水晶特快》?原來叫《水晶特快之戀》,『消失』的歌名是後來改的。為此我們重新印刷花了不少錢。你明白了嗎?!」
想想也是啊,他說得的確有道理。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巧合,是我和國田想得太多了?
「您認為真的只是偶然?」
「是的!其實我們也感到很幸運。你看我們公司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我們可不想放跑這種千載難逢的好事。請你們高抬貴手,暫時放過我們吧!」
鵜川說。
「拜託了!」
他又舉手合掌做了一個請求的動作,然後就準備關門。
「請等一下!」
弓芙子連忙說。
「打擾您了,我向您道歉。但請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對於『水晶特快』消失這件事,您有什麼看法?我的一個好朋友,她也在車上。」
鵜川透過半開的門縫盯著弓芙子說:
「這種事和我們無關,我也不知道!」
說完,便砰的一聲關緊了大門。貼在大門上的那張小小的名牌也被震了下來,飄落到弓芙子的鞋尖上。弓芙子盯著那張名牌看了好一會兒,轉身向千代田方向的車站走去。
弓芙子用公用電話往《L·A》編輯部打了一個電話,國田守夫在編輯部。
「喂,國田君,讓你查九條英介和鳥飼久雄住址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辦妥了,現在就告訴你嗎?」
「你說吧。」
弓芙子取出筆和本子記下了兩人的地址。國田問她去「常盤製造」有沒有問出些什麼。弓芙子便將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唔……我覺得這事有蹊蹺。」
國田堅持自己的意見,但弓芙子已經不往這方面多做考慮了。她也開始相信這只是一個偶然。
詞作者和曲作者這兩人中,最值得懷疑的應該是詞作者。畢竟寫出「水晶特快,消失了」的人是詞作者,所以九條英介這個人值得調查。
他的住址是:東京都保谷市柳澤四丁目—木村莊。從地圖上看,九條英介住的地方離西武新宿線上的西武柳澤站很近,如果要去拜訪的話,不能坐千代田線的地鐵,要走到赤坂見附搭乘丸之內線出新宿,然後再換乘西武新宿線。可弓芙子在考慮到底有沒有拜訪他的必要。
她從國田那裡問來了電話號碼,不管去不去,先打個電話吧。
弓芙子撥完了號碼,響了兩聲等侯音,電話就接通了。
「喂。」
想不到是個年輕人的聲音,弓芙子自報家門,並說要對大澤浩新歌的詞作者進行一次採訪,對方聽後十分高興。
「那可以去您家採訪嗎?」弓芙子問。
「不,還是我到新宿來吧。」
「呀,那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沒什麼,其實我正好要到新宿辦點事。」
兩人約好了在車站東口附近一家名叫「T」的和風茶室見面,弓芙子說她到時會在桌上放一本《L·A》做標記,不過目前她手頭沒有,只能先去新宿的書店裡買一本。
走進地鐵站,弓芙子買了一本《L·A》後又走出車站。眼看太陽就要下山,弓芙子給主編打了一個電話,彙報目前的進展。
彙報完畢,弓芙子走進那間名叫「T」的茶室,正想找一個空著的位子坐下,就聽見耳邊有人喊她的名字。
「您是島丘小姐嗎?」
「我是。」
一個長頭髮,二十多歲的青年正注視著自己,他應該就是詞作者九條英介。弓芙子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讓您特意跑一趟真是太失禮了。」她說完便遞上自己的名片。
「沒什麼,我剛好來這裡辦事。」青年白皙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潮。不過看他這麼年輕,可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
「我的一個朋友在新宿開了一家店。他說要在星期日給我辦一個新曲大賣的慶祝會。待會兒我就要去那裡。」
聽他這麼一說,弓芙子來丁興趣,馬上問他大澤浩和負責作曲的鳥飼也會來嗎?
「他們不來,這是個私人聚會。鳥飼先生是我的前輩,年齡比我大很多。大澤君嘛……他應該很忙吧。你們《L·A》雜誌準備刊登那首歌的歌詞嗎?」
「嗯……是的,目前正在策劃。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弓芙子說話有些支吾。
「這是我的榮幸。」青年坦誠的回答讓弓芙子感到心虛。
「您從事作詞很長時間了嗎?」
「也沒多久,其實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正式發表作品。」
「第一次?」
「是啊,這是我作詞的歌曲第一次發行唱片。」
「第一次就能獲得這麼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