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致李小林①

最親愛的小林:

真是說不盡多麼想你和你爸爸及一家人,人老了什麼病都有,也不容易治。校樣改好寄上,《收穫》校對還真不錯!

北京就不行,你看《中國作家》錯的真不成話,爸書已理完了,真該好好休息,不要再折騰了。我只吩咐卓如等人,我死後,凡是有上下款的書和人送我的字畫和小孩的信(總有幾千封),都交巴金資料館!其餘的孩子們挑剩的,交民進圖書館,我的英文書十年動亂中早收民院圖書館。不寫了,以後如再有自傳還是給你們。

二姐忙的起勁著呢,青春多麼可貴,大姐廣東招生去了,十天可回。親親你姑姑七、一①李小林,著名作家巴金的女兒,現為《收穫》雜誌副主編。致宮璽宮璽同志:

信悉。(蔣光慈書收入,謝謝!)知您去玩了些地方,我真羨慕。近來身體不太好,懶得出去,也出不去。上海作協由茹志鵑主持,太好了,我很喜愛她們母女,請代問好。祝健!冰心七、六致王安憶安憶同志:

你每次寄書如《十月》,校樣及小說月報都收到無誤。等你那八篇的稿子收齊後,即替你寫序,不看完全,很難下筆。

你說赴美後思想有衝擊和變化,能言其詳否?作品中還看不出。冰心七、十三《應當尊敬的人》序中國民主促進會的會員,大多數是教育工作者。他們中間湧現出一大批榮獲特級教師、「五講四美為人師表」先進教師等光榮稱號的教師。這本《應當尊敬的人》就是這些先進教師事迹的彙集。

從我自己的人生經驗中,除了父母之外,一生自幼至老,在學識的成長上、人格的修養上,都是受益於老師們的教誨。

時至今日,每逢在生活中有情緒上的波動或工作上的挫折,我總能從回憶中的某一位老師的充滿慈愛的教誨中,得到安慰和鼓勵!我深深地感到愛是教育的基礎。愛祖國、愛人民、愛人類的未來,對這一切的愛是老師們教育力量的源泉。當老師們以愛的心血,澆灌在祖國大地上,普遍地開出促進四化人材的燦爛花朵的時候,讓我們都來重讀這本《應當尊敬的人》,以此向老師們獻上衷心的敬意!

方婦女兒童出版社1986年8月出版。)致巴金巴金老弟:

收到你蠅頭小楷的信,十分高興。我和你一樣,雜事太多,客人也不少,該寫的都沒有寫出,也在混日子!北京這幾天熱得利害,我想上海也夠瞧的。吳冰前天去了蘭州,是公事,要二十天。吳青(她已給小林寄信,我們常念道你)今天去了承德,三天,是遊玩。我和文藻(他問你好)哪也去不了,只好在家吹風扇。我們都沒想到能活這麼長,他還在帶研究生。我的東西已決定都交資料館,你知道了。這幾個字告訴你我很想你和小林!

前天去醫院檢查,結果還好。帶了花由吳青的孩子送給葉老,他仍在醫院,已有幾個月了,天熱,還是在醫院有冷氣。冰心七、廿二致王安憶安憶同志:

你的七月十六日長信收到。你寄來的信和書我都已收入,只是你托北京朋友寄的書還未到。也許我不必看完你要出的那本集子中的十篇,我就可以寫序,看完全了,當然更好,就是要耽擱時候。那本集子叫什麼名字?

你的長信,幫助我了解一些問題,但從你的作品中,我知道的更多。序只是說明我個人對你的欣賞和了解,現在就可以寫出,反正你集中的小說,還有未出版的,等等也無妨。

北京這幾天熱極了,上海也夠瞧的?問你母親好。冰心七、廿二致李①李同志:

昨得你的「鐵哥們」舒立的信,談你得了腦血栓,輕度偏癱。讓我寫信勸你不要急躁,這任務,我定能勝任愉快的。

我是1980年從日本訪問回來後,因趕譯那一本馬爾他總統的詩《燃燈者》,忽然犯了腦血栓,也是輕度偏癱。我一輩子沒有什麼長處,若有的話,就是:善於與醫生合作而且從不悲觀。因為,我從小多病(《寄小讀者》就是病中的作品)什麼吐血等等,我都抗過去了。我吐了幾十年的血,到58年,忽然又吐了,末一次是在倫敦訪問時,我患腦血栓那年,已八十歲了,以後又患骨折,行動不便。從那時起,我就謝絕一切社會活動,只在家休息,但不廢寫作。你那麼年輕,要以我為鑒,向我學習,與醫生合作,不要悲觀,這病不是太重要的,只為你沒有病過,沒有耐性,因此自尋煩惱。

河南孟津人,幼年生活在農村。1953年發表小說《不能走那條路》,1955年調入河南省文聯開始從事專業創作。主要作品有《李雙雙小傳》、《孟廣泰老頭》、《耕雲記》;長篇小說《黃河東流去》;電影文學劇本《老兵新傳》、《龍馬精神》、《牧馬人》、《高山下的花環》等。

振奮起來吧,我不信堂堂男子漢,和疾病鬥爭的精神,反不如我這個老太太。

祝你早日康復!

冰心1985、7、23。

關於男人(之四)五我的表兄們中國人的親戚真多!除了堂兄姐妹,還有許許多多的表兄弟姐妹。正如俗語說的:「一表三千里。」姑表、舅表、姨表;還有表伯、表叔、表姑、表姨的兒子,比我大的,就都是我的表兄了;其中有許多可寫的,但是我最敬重的,是劉道鏗(放園)先生。他是我母親的表侄,怎麼「表」法,我也說不清楚,他應該叫我母親「表姑」,但他總是叫「姑」,把「表」字去掉。據我母親說是他們從小在一個院住,因此彼此很親熱。從民國初年,我們到北京後,每逢年節或我父母親的生日,他們一家必來拜賀。他比我大十七歲,我總以長輩相待,捧過茶煙,打過招呼,就退到一邊,帶他的兒女玩去了。那時他是《晨報》的編輯,我們家的一份《晨報》就是他贈閱的。「五四」運動時,我是協和女大學生會的文書,要寫些宣傳的文章,學生會還讓我自己去找報刊發表。這時我才想起這位當報紙編輯的表兄,便從電話里和他商量,他讓我把文章寄去。這篇短文,一下便發表出來了,我雖然很興奮,但那時我一心一意想學醫,寫宣傳文章只是趕任務,並不想繼續下去。放園表兄卻一直鼓勵我寫作,同時寄許多那時期出版的刊物,如《新青年》,《新潮》,《少年中國》,《解放與改造》等等,讓我閱讀。我寄去的稿子,從來沒有被修改或退回過,有時他還替上海的《時事新報》索稿。他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關心我的一切。一九二三年我赴美時,他還替我籌了一百美元,作為旅費——因為我得到的獎學金里,不包括旅費——但是這筆款,父親已經替我籌措了。放園表兄仍是堅持要我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我也只好把這款帶走,但一直沒有動用。一九二六年我得了碩士學位,應聘到母校——燕京大學——任教,旅費是學校出的。我一回到上海——那時放園表兄在上海通易信託公司任職——就把這百元美金,還給了他。

放園表兄很有學問,會吟詩填詞,寫得一筆好字。母親常常誇他天性淳厚。他十幾歲時,父母就相繼逝世,他的弟妹甚至甥侄,都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自我開始寫作,他就一直和我通訊,我在美期間,有一次得他的信,說:「前日到京,見到姑母,她深以你的終身大事為念,說你一直太不注意這類事情,她很不放心。我認為你不應該放過在美的機會,切要多多留意。」原文大概是這些話,我不太記得了。我回信說:「謝謝你的忠告,請您轉告母親,我『知道了』!」一九二六年,我回到家,一眼就看見堂屋牆上掛的紅泥金對聯,是他去年送給父親六十大壽的:

明珠一顆寶樹三株把我們一家都寫進去了。

五十年代初期,他回到北京,就任文史館館員,我們又時常見面,記得他那時常替人寫字,評點過《白香山全集》,還送我一部。一九五七年他得了癌疾,在北京逝世。

還有一位表兄,我只聞其聲,從未見過其人,但他的一句笑話,我永遠也忘不了,因為他送給我的頭銜稱號,是我這一輩子無論如何努力,也爭取不到的!

我有一位表舅——也不知道是我母親的哪一門表姑,嫁到福州郊區的臚下鎮鄭家——因為是三代單傳,她的兒子生下來就很嬌慣,小名叫做「皇帝」。他的兒子,當然就是「太子」了,這「太子」表兄,大約比我大七八歲。這兩位「至尊」,我都沒有拜見過。一九一一年的冬天,我回到福州,有一夜住在舅舅家。福州人沒有冬天生爐子的習慣,天氣一冷,大家沒事就都睡得很早。我躺在床上睡不著,聽見一個青年人的聲音,從外院一路笑叫著進來,說:「怎麼這麼早皇親國戚都睏覺了?!」我聽到這個新奇的稱呼,我覺得他很幽默!

1985年7月25日致王安憶安憶同志:

你的小說集要叫什麼名字?還有兩篇東西未到我手裡,就是《蜀道難》和《我的來歷》,其他的我都看了,看全了就可以動筆。事實上,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我還好,就是老伴又進了醫院,但不日可以出院。匆匆。冰心八、三喜悅期待《兒童文學》這期編了一組福建作家的專輯,像這樣集中刊載一省作家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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