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砂越和田無回到福來署的搜查本部,他們越來越在意市民們通報來的消息。

證詞大體還是老樣子。有很多人目擊到蛙鏡男在福來市內奔走,且夜間目擊者居多。也有十號的證詞,但是在晚十點後,也就是缽呂富美子遇害以後目擊到的。

然而,今天砂越接獲了意想不到的舉報。在第二家發現五千圓紙鈔的煙鋪玉地屋,以及與魚攤在同一條商店街的W超市裡,都有人目擊到戴著蛙鏡的男人,蛙鏡男是來買東西的,而且乖乖排隊等待付款。目擊時間是下午三點。

打來電話的是位女性。她說自己提著購物筐排隊等待付款時,那個蛙鏡男就站在她身後,乖乖地提著購物籃排隊。

砂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得問道:「蛙鏡男在收銀台前排隊?」

「沒錯。」對方回答。

砂越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警官。

「請問您的職業是?」

「家庭主婦。」

「蛙鏡男老實嗎?有危險舉動嗎?」

「沒有呀,他很老實,也很安靜。」

「你回頭看他了嗎?看你身後的蛙鏡男了嗎?」

「看了,不過他一直低著頭,或是看向旁邊,我們並沒有對視過。」

「您看到他蛙鏡後面的皮膚了嗎?」

「我不是說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嗎,不過好像是紅色的。」

「您周圍的人覺得害怕嗎?」

「雖然很莫名其妙,但也沒什麼好怕的。」

「這是幾號、幾點發生的?」

「十一號三點左右。」

「三點左右?白天嗎?下午三點?」

「是啊。」這是蛙鏡男第一次在白天現身。

「蛙鏡男還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嗎?」

「沒什麼特別的,就規規矩矩地排隊買東西而已。」

「您還注意到別的什麼特徵了嗎?」

「沒有。只記得那個人個子很高,比我高很多。」

「有一米八嗎?」

「讓我想想……大概有那麼高吧。」

「他都買了些什麼?」

「我瞄了一眼,看到裡面有速食麵、巧克力和蔬菜什麼的。」

「您聽見他的聲音了嗎?」

「沒有。」主婦回答。

之後又接到一通快餐店打來的電話,這家快餐店就在蛙鏡男現身的超市附近。打來電話的是名男子,目擊到蛙鏡男在中華快餐店「好味屋」里獨自享用招牌餐品——活力套餐。

警察問蛙鏡男看起來是不是很兇暴,他回答說蛙鏡男一點兒也不凶,只是默默地吃著東西而已。警察詢問目擊的具體時間,男子回答說是在十一號傍晚八點左右。

至於蛙鏡男的相貌,男子說蛙鏡男似乎刻意不想與人有視線交流,因此一直面向牆壁,所以沒能看到蛙鏡里的樣子。

聽了幾通類似的證言,卻依舊不能確定這個戴著蛙鏡的男人就是闖人缽呂屋的那個蛙鏡男。不過有人看到蛙鏡男光臨快餐店默默吃套餐,甚至有人看到他大搖大擺地去澡堂泡澡,這些都給刑警們帶來與之前不同的印象,這似乎不像蛙鏡男會做的事。

「什麼?蛙鏡男在超市裡拿著購物筐排隊,還去好味屋吃活力套餐?」

聽了砂越的彙報,田無難以置信地喊了出來。

「這傢伙是在耍我們嗎?裝扮成普通老百姓的樣子?!」

「說得是啊,根本不像殺人犯啊。」砂越也表示贊同,「但是,就算是殺人犯也要過日子,當然也會吃喝拉撒泡澡什麼的。」

「的確如此,只有鬼魂不會泡澡。」

「蛙鏡男可不是鬼魂或惡魔。」

「我知道,惡魔怎麼會提著籃子排隊結賬!可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蛙鏡男到底要幹嗎?」田無歇斯底里地喊道。

「現在的目擊證詞都是十一號以後的,就算有十號的,也是在缽呂富美子遇害之後的夜裡。也就是說,兇手在十號夜裡八點四十一分——也就是缽呂富美子遇害的時候——有意戴上蛙鏡以遮擋面容,可是出於某種理由,他在犯案之後依舊沒有摘下蛙鏡,對吧?」

「為什麼沒摘下蛙鏡呢?」田無提問。

「這個還不清楚。但毫無疑問的是,蛙鏡男是為了遮擋相貌才在犯案時戴上蛙鏡的。」

「的確如此……」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加藤瞀官說道。

「可如果沒有一個有力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蛙鏡男犯案後還不摘下蛙鏡,這種說法就不怎麼站得住腳了。你們怎麼看?能解釋得通嗎?」

加藤回頭看著會議室里的同僚們,但沒人能給出解釋。

砂越說道:「我覺得肯定還是為了掩人耳目,不然怎麼解釋蛙鏡的存在呢?」

聽砂越這麼一說,在座諸位紛紛點頭贊同。雖然還是有想不通的地方,但也的確沒有更適合的解釋了。

「蛙鏡的存在本身就很難解釋,為什麼偏偏選中蛙鏡?這個疑問不找本人詢問估計不可能清楚。總之,九月十號晚上八點四十一分以前,這名男子並沒有戴蛙鏡,什麼時候戴蛙鏡的沒人知道。但如果這件事屬實的話——」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砂越的話。他拿起話筒。

「是,這裡是福來署。哦,您看到蛙鏡男了啊。謝謝您。是的。請您稍等。是的。什麼時候看到的?白天在超市。您也見到了呀。剛才我們也收到了同樣的報告呢。是商店街的w超市,對吧?好的,好的。什麼?不是?」

會議室里的很多刑警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不過這通電話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是?在戶名町的丸岡超市,大約正午時分。哦,正午十二點左右啊,這還真是少見呢。大多數目擊情報都說在夜裡遇到的呢,絕大多數都是夜裡。那是哪天遇到的?十一號?十二號?」砂越猜測著問道。要是正午出現的話,絕不可能是十號,肯定是十號以後的某天,也許是十一號或十二號,今天——十三號——也有可能。

對方卻回答說:「十號。」

「十號?!你說什麼?十號嗎?!你肯定是十號嗎?」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看向砂越。砂越已不由得抬高了嗓門。

居然出現了顛覆性證詞,推翻了以往的所有推論。終於有人在缽呂屋的缽呂富美子遇害之前目擊到蛙鏡男了。

舉報人是名男性,他的聲音很肯定,聽得出他相當自信。

「沒錯。」對方說道。

「事實上,我是丸岡超市老闆,那天中午我親自在收銀台收款,是我親眼看見的。緊接著我就在當天晚上的新聞里看見缽呂屋的那個案子了,所以我非常肯定。我店裡的那些女孩子也可以作證,她們當時就在我身旁,也看到了蛙鏡男。」

砂越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殺害缽呂富美子之前,兇手就戴著蛙鏡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了。那麼,也許蛙鏡不是為了隱藏相貌才戴的?那又是出了什麼原因戴上蛙鏡的呢?

見砂越茫然而立,砂越身旁的田無奪下聽筒,說道:「現在電話換人接聽。請問您看見蛙鏡男的長相了嗎?看見了?那您也看到蛙鏡裡面了嗎?哦,他轉過臉了啊。不是轉過臉,就是低著頭啊。總之他一直避免被看到,是吧?那傢伙說什麼了嗎?你先說的話啊,哦,他沒說話,看了總金額就一言不發地付了款。哦……蛙鏡男都買了什麼?記不太清楚了?有三明治、黃油、火腿、一盒土豆沙拉……您覺得他或許想做三明治?後來蛙鏡男還在您的超市裡出現過嗎?啊,後來再也沒來過了。這樣,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

田無很少規規矩矩地道謝,而後他掛斷電話,放好聽筒。田無看向砂越,和一臉茫然的他對視了一眼。

「要重新考慮了啊。」田無對後輩說道。砂越也無奈地點了點頭。

砂越坐在掛著紅燈籠的長椅上,把電話貼在耳邊,聽著電話里傳來不同於已撥通提示的信號音。接著是一個女性的聲音,提示說您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一直如此,砂越只好放棄。掛斷電話後,他一口氣幹掉了杯子里的啤酒。

「又打給榎木光子了?」身旁的田無問道。

砂越點了點頭,合上手機蓋、放進兜里,說道:「還是老樣子,關機。她好像完全沒有開機的意思,打不通。」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墜落到地平線以下。時值九月,日落後會感到絲絲寒意。

田無疲憊地嘟囔道:「這個小姑娘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是啊……」

「大概跑去市中心的某個男人家裡躲起來了吧。」

「她還有別的男人?!除了源、棗田和實相寺,還有個男人?」

「這就是所謂的『欲孽深重』吧。就像殺三個人和殺四個人沒什麼區別一樣,死刑又沒有疊加罪。」

田無說完喝了口啤酒。砂越拿起酒瓶,為田無續杯。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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