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冒著紛飛的小雨,我背著妹妹,竭盡全力地朝家飛奔。還沒到家,太陽已經沉了下去。

我們一家三口的棲身之所位於比龜水森林更加偏僻的地方。無論從福來車站周圍的繁華地段,還是從學校算起,我們住的地方都可謂相當偏僻。可即便如此,這裡同樣霧氣瀰漫,大概是因為龜水川也從我家附近靜靜流過吧。

「被雨淋濕了,得快點兒了。」我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背著妹妹繼續飛奔著。這條路上沒什麼商店,連住戶都是零零散散的屈指可數。因此並沒有遮擋雨水的屋檐,我只能讓兩條腿保持高速的頻率,才能盡量早些擺脫這場雨。

然而,哪怕在雨中疾行,我仍舊能感受到強烈的便意。眼看就要出來了,我恨不能早一點奔入廁所。

我被身體的異狀催促著,兩隻腳不停地快速交替。與此同時,心中又生出對妹妹的猜忌。妹妹看似什麼都沒有察覺,也什麼都沒有問,但我懷疑這只是她的一流演技。

正美確實會偶爾表現出這樣的特長。以前我不知道見識過多少次,她在我和母親面前的樣子迥異。如果今晚只有她和母親兩個人的話,正美依舊會打開話匣子,和母親沒完沒了地聊起我來吧。

剛才我把妹妹丟在樹下,被那個男人威逼著上了樹屋,而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下來。妹妹在那段時間裡不得不孤零零地等待,獨自忍受著漸暗的天色和濛濛細雨。那個時候,她的腦海中一定浮現出各種各樣的想法吧。她肯定會覺得奇怪,哥哥和那個傢伙爬上樹屋後到底做什麼了?

而我則一直被那個變態男凌辱,這是對誰都無法說出口的恥辱。那傢伙威脅我不能泄露秘密,但就算他不這麼威脅,我也絕不會對任何人提起的。

如今,我已是廢物一個,變成一個被全世界唾棄的下三爛。不,也許連這都算不上,只能算個畜生。做了那樣的事,我已經成了最低賤的畜生,無法再住在人類居住的地方,也許連人類上學的地方都不能再去了。學校的那些朋友里,應該沒有和我同樣遭遇的人了吧。

我認定妹妹她看不起我,一定是這樣的。沒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什麼都沒說。她為什麼要一直保持沉默呢?是已經輕蔑到連話都不願和我說的地步了嗎?

沒錯。她不可能不知道,因為我的身體上還殘存著那股噁心的體臭,一直能隱約聞到,消散不去。所以妹妹一定知道我在那棵大樹上,被那個渾蛋強迫做了什麼。

從我的身體里不斷散發出惡臭,不做點什麼的話一定會一直這麼臭下去的。變成和那個混賬男人一樣臭氣熏天的劣等動物。妹妹不注意到才怪呢!她現在應該也注意到這股惡臭了吧?要是她和母親獨處的話,一定會將這個秘密告訴母親的。

就這樣,我因為各種各樣的煩惱哭泣了。強烈的便意、下身的痛楚,種種這些致使我步履艱難。腹部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再次提醒我剛剛遭受過的最為殘酷的經歷。

龜水森林果真是個恐怖的地方,我下定決心再也不去了,再也不到那裡去了!極度的絕望感輕而易舉地奪走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我心懷恐懼,總有一種預感,覺得我會靜悄悄地、不為人知地死去。這種想法無休止地折磨著我。

總算到家了。我跑進屋,從浴室抓起一條浴巾丟給妹妹讓她擦乾身體,便躲進了廁所。

我一排便,便池中就出現鮮血。確定受傷的事實使得我眼前一黑,我身體的私密之處竟被那個混賬東西弄傷了!

與此同時,我又嗅到了那股噁心的體臭,類似於某種植物散發出的奇怪惡臭。是那個混賬男人身上的惡臭,也是源於恐怖龜水森林的惡臭。

我趕緊燒了洗澡水,並吩咐妹妹不要過來。果不其然,我的臀部及大腿都被弄髒了。雖然沒有預想中的嚴重,可的確被腹瀉般的排泄物弄髒了。這使得我有種回到嬰兒時代般的感覺,並因此覺得極度羞愧。

我獨自泡進洗澡水中,花了一個小時認真清洗身體。尤其是那私密之處,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清洗。而後我又在浴盆中浸泡了一個小時之久。

泡完澡後我的心情依舊沒能好轉。甚至對妹妹大聲呵斥,沖她大吼著「不準過來」,然後靠在房間一角的牆壁抱膝坐下、縮成一團。可這樣也無法使我平靜下來。於是我從壁櫥中拉出被褥鋪在地上,身子縮進被子中。

我躺了很久,心臟卻依舊怦怦跳個不停,根本無法入睡,心情亦無絲毫好轉。於是我又爬起來,拿出妹妹的小熊玩偶,狠狠地毆打玩偶的頭部,無數次、不停地毆打著。反正它只是個玩偶,無法反抗。

我在玩偶的兩腿之間、原應長著「小弟弟」的地方尤為發狠地踢打著。當那裡露出塑料棒的時候,我更加用力地毒打起來。就因為那個混賬男人的這個部位,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想宰了那個混賬!宰了他,切成一塊一塊的,丟到龜水森林的落葉上!

妹妹聽到動靜後飛奔過來,她勸我住手,然後哭了。第一次見識到發瘋的哥哥,使妹妹感到恐怖。但我沒有住手,我無法住手。於是妹妹放聲大哭起來,受到妹妹哭聲的影響,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凶,邊哭邊繼續毆打著小熊玩偶。

本來我還想從廚房拿來菜刀,在小熊玩偶的臀部刺幾下,然後將玩偶剁成好兒塊。但就要這麼做的時候,突然腹部疼痛難忍,我只得放下小熊玩偶,忍著痛楚縮進被褥中。

我和妹妹原本要好的手足之情到此為止,之後我們變得疏遠而冷淡。我幾乎不和妹妹說話,而除非有事,妹妹也不再和我說什麼。

不過,兄妹間惡化的關係也就到這種程度而已。

晚上母親下班回來,看到我縮在被褥中,便問道:「哎呀,你怎麼了?」她的聲音相當愉悅。

那種明顯帶著笑意、爽朗愉悅的聲音惹怒了我。明明我痛苦得如同身處地獄,母親卻因為某件好事如處天堂般地開心。

「沒什麼。」我縮在被褥中負氣說道。

說完母親開始為我們準備晚飯。因為腹痛再次襲來,我爬出被子準備去廁所,經過廚房時,我對站在那裡的母親說道:「我肚子痛。」

說完我瞥了一眼拉著母親裙邊的妹妹,示意她不要說話。

「哦,是嗎?」母親應道,而後又道,「今天吃魚哦,不吃點兒嗎?」

我沒有回答。一聲不吭地進了廁所。

飯後,大家圍坐在電視前看節目。我躺在跪坐著的母親的腿上,摩挲著腹部。腹部和臀部都很痛,上廁所的時候依舊便血。我暗自希望短褲上不要蹭上血,否則母親就會知道了。

我並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摩挲腹部的,而是這樣的動作能讓我的緊張感漸漸消失。過了一會兒,我有些昏昏欲睡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嗅到了一股極其微弱的味道,那是龜水森林的惡臭。我非常震驚,一下子睜開雙眼。

「媽。」我開口道。

「怎——么了?」

電視里正播放著喜劇,母親回答時的語氣也受到了喜劇演員的影響。

「你去過龜水森林嗎?」我小聲問道。

母親發出驚訝的聲音,笑著低下頭看我,我抬頭看著母親笑著的臉。被身後——也就是天花板上的熒光燈照著,母親的臉顯得昏暗,但表情卻十分快活。

母親的臉龐在此時看起來就像個女學生。與其說她是我母親,還不如說她是家住隔壁的大學生前輩。母親很年輕,每次家長參觀日時她都很受大家的歡迎,雖然也沒什麼可聊的。我還曾思索過母親為什麼會如此年輕。

我從母親的身體某處嗅到了那種令人嫌惡的惡臭,那是龜水森林中瀰漫的臭味,是那個混賬男人的身體所發出的體臭。

我坐了起來,將右手冷不防伸進母親的裙子里。手剛碰到母親的內褲,她就發出一聲尖叫。

我哭喊著道:「你去龜水森林了!你去了那個可惡的森林!」

母親啪地扇了我一個耳光。我滾倒在榻榻米上,聽到妹妹哭了起來,那聲音如同火上澆油般讓人心焦。

我站了起來,忍受著痛楚逃向走廊,靜靜地坐在玄關一言不發。身體仍隱隱作痛,心裡也流血不止。大家的腦子都不正常了!這個世界上的大人,全都瘋了!

母親一定一頭霧水吧。她一定不清楚我為什麼會那麼做。但那對我來說是畢竟是難以啟齒的事,那是當時還是孩子的我所不能理解的,所作出的判斷自然也不合常理。我決定絕口不提剛才在龜水森林中遭遇到的非人虐待,因此就算我察覺出了什麼,也無法開口。

自那晚以後,我發現了更多令人生厭的東西。我的心,我的眼,竟然變得能看到那些怪異的東西了。

我和母親之間的良好關係也在那一天結束了。第二天起,儘管母親一如從前那般對我,但是我很清楚,她很想早點兒和我分開生活。而在我的眼裡,母親也變得和以前全然不同了。

那個混賬東西,就這樣攪亂了我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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