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對於嫌疑犯來說,一定有帶著五千圓紙幣去煙鋪的理由——或者說必要性。」

驅車前往美登裡屋時,田無喃喃自語道。

「為什麼呢?為什麼您認為嫌疑犯有帶著五千圓紙鈔去煙鋪的必要呢?」

開著車的砂越絞盡腦汁也沒想通。

「這個嘛……」田無接著說道,「還必須是五千圓新鈔。」

「沒錯,是新鈔。新鈔上還畫著一道黃線。這是為什麼?」更加不解的砂越繼續問道,「而且三家煙鋪都去了呢。」

「對,都去了。」

「並不只是湊巧那麼簡單吧。」

「湊巧?」

「嗯。客人買煙的時候,『湊巧』發現錢包里有張那樣的五千圓紙鈔。」

「那怎麼可能!」田無立刻大聲否定道。

「為什麼不可能呢?」

「首先是那條黃線。如果只是湊巧的話,怎麼會都有黃線?一定是因為嫌疑犯有什麼預謀,才會畫上黃線做標記的,對吧?不是五千圓紙鈔,而是畫著黃線的五千圓紙鈔。因此,這絕對不只是湊巧那麼簡單!」

「那如果連黃線都是湊巧有的呢?湊巧從銀行換出來的紙鈔全都是新鈔,又湊巧都畫著黃線。」

「湊巧都畫了黃線?」

「對。不是嫌疑犯,而是之前持有一沓五千圓紙鈔的人,將整沓紙鈔倒置著浸人黃色的液體中,使得所有紙鈔上端都留下了黃色的線。之後,這樣的紙鈔湊巧輾轉到了嫌疑犯手上。」

「黃色的液體?什麼液體?」田無扭過臉去問。

「這個嘛……我就不清楚了……」

「會有人這麼做嗎?!為什麼要把紙鈔上端浸入黃色的液體里啊?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銀行這麼做的。」

「銀行怎麼會這麼做!對銀行的那些傢伙來說,紙鈔可是神聖的存在,怎麼可能去弄髒它!」

「紙鈔是神聖的……」

「就像對我們來說,案件是神聖的存在一樣。」

聽完這些話後,砂越陷入了沉思。

「這個暫且放在一邊。還有第二個可疑點。這次嫌疑犯的犯案手法特徵十足,三家煙鋪全被他造訪過。我說得沒錯吧?」

「嗯,應該是這樣的沒錯。」

「所以啊,嫌疑犯應該能從第一家鋪子拿到四千幾百日元的找零,沒錯吧?」

「是的。」

「那麼,在第二家煙鋪買煙時不是可以用零錢嗎?就算一百或十圓的硬幣不夠,也還有一千圓的啊,不是嗎?為什麼非要用那麼大面值的鈔票不可呢?」

「是啊,為什麼呢……」

「但嫌疑犯三次都特地用了大面額的紙鈔,因此可以斷定,他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理由。那傢伙順路去煙鋪的時候,有必要非用五千圓這樣的大面額紙鈔不可,而不是碰巧錢包里只有這張。一定是有理由的,肯定是出於某種理由。非得用五千圓不可的某個理由。這裡一定有什麼秘密,好好想一想!」

這之後,兩個人同時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田無前輩,會不會是這樣呢,畫著黃線的新鈔和兇案有某種關係?」

「這個嘛……」

聽到砂越的推理,田無低下頭思索起來。

「如果和兇案有關的話,嫌疑犯單單拿著畫有黃線的紙鈔光臨缽呂屋一家不就夠了嗎?因為被害人只有缽呂屋老闆一人而已啊。為什麼美登裡屋和玉地屋也有這種紙鈔呢?」

「說得也是。」

砂越的認同使得田無陷入更深的思索中。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問道:「難道黃線是動手殺人時非使用不可的伎倆嗎?」

「這個嘛……」

「要是那樣的話,為什麼元地老婆婆和現在我們正準備趕去見的美登裡屋的老婆婆都沒有遭到毒手呢?」

「是啊,我正在想。那個,會不會是失手……」

「你的意思是,這原本是『煙鋪連續殺人案件』嗎?」

「嗯……這個嘛……」

「為什麼要盯上煙鋪呢?」

「因為只有老婆婆一人看店的煙鋪里人手少,容易下手的緣故吧。」

「對啊。可那樣的話為什麼還會失手?兩位老婆婆不是都很大年紀了嗎,想要動手的話怎麼會失手!」田無大聲說道。

「這個嘛……倒也是……」砂越苦笑道,「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啊。」

「為什麼只盯上了煙鋪呢?」田無再一次問道。

「彈珠店的獎品交換處啦、銀行或是町內金融機構什麼的,不是都有現金的嗎?嗯……不是那樣的……」砂越說道。

「自動販賣機的退幣口也有現金吧?」

「雖然不是所有機器都有……嗯,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幾乎可以確定疑犯的確是以煙鋪為目標的。這個嫌疑犯,盯上了這條街上的三家煙鋪,這到底是為什麼?煙鋪里到底有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目的就不是現金了吧。玉地屋並不是很富裕……而且,要是那樣的話,就不需要什麼圈套了吧。真想動手殺人是很容易的,畢竟對方是上了年紀的人,何況還是女性。對方要是個身強力壯、不好對付的男人的話,倒是有必要用一些圈套讓對方放鬆警惕以便動手。」

「沒錯,是這麼一回事,行兇最怕留下活口。」田無說道。「所以這並不是煙鋪連續殺人案件。」「可又為什麼有黃線呢?」砂越咕噥道。

美登裡屋煙鋪里的老婦人名為小坂井美登里,是位沉默寡言、性格內向,和元地敏子她們截然不同的女性。兩位刑警依舊靠在煙鋪門前,隔著玻璃櫃問起話來。

小坂井美登里也八十有一。她白鬢斑斑,很少有笑容,卻經常露出看起來像是在生氣的可怕表情。陷入沉思時她都會死死盯著天空中的某一處看,神情恍惚。

從老婦人手裡接過那五千日元紙鈔時,田無不禁臉色大變。美登裡屋的這張紙鈔上端也畫有黃線,這部分和前兩家煙鋪的情況一模一樣,但還有另外一個顯著的特徵,那就是雖然紙鈔為新鈔,但表面有很多不同尋常的褶皺。

當問到這張紙鈔是不是從客人那裡得到的時候,老婦人回答說:「是。」可再進一步問她是從什麼樣的客人那裡拿來這張鈔票時,老婦人卻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她仰著頭、看著天空中的某處,看樣子就算一直等下去也未必能等到她開口,於是田無主動問道:「想不起來嗎?」

如此一來,老婦人說道:「嗯……是有些想不起來……」

「這張紙鈔有些皺,是被水弄濕了才皺起來的嗎?」田無將紙鈔放入塑料證物袋中,問道,「會不會是被雨淋濕的啊?是不是十日那天收到這張紙鈔的呢,也就是前天夜裡?」

老婦人又陷入沉思,而後愣起神來。

「記不清楚了哦……不過,也許是那樣吧。」

田無轉頭問身旁的砂越。

「喂,前天夜裡下雨了嗎?」

砂越點了點頭。

「這麼說起來,確實記得當時缽呂屋周圍的地面都被雨打濕了,有些臟髒的,玻璃也像淋過雨似的。」

「我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當晚八點左右的確有種下過雨的感覺。不過只下了一點點毛毛雨,而後立即化作了霧,一場濃霧。」

「嗯,好像是這樣的。」砂越說道。

「這樣看來,這裡才是兇手造訪的第一間啊。」田無說道,「因為去另外兩家煙鋪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聽到這段對話的小坂井老婦人突然開口說道:「啊,說起來……」

「您想起什麼了嗎?」砂越看向老婦人問道。

「幽靈來過哦,淋著雨。」

「什麼?」

兩名刑警驚訝地張著嘴,呆立在原地。

「幽靈?」

「是呀,幽靈淋著細雨。那個,沒準兒是幽靈給我的。」

砂越忍不住笑了一下。

「幽靈?來買煙嗎?」

「經常來哦。」老婦人說得很坦然。

「幽靈?來這兒買煙?」

「是啊,這附近有很多幽靈哦。這條路的盡頭不是有家幽靈出沒的公司嗎,叫做住吉化研。那家公司里有很多幽靈啊,他們都會來光顧哦。」

經老婦人這麼一說,田無和砂越轉過頭,打量起身後的那片建築。和元地敏子那間位於拱頂商店街的店鋪不同,這裡地處住宅區內,周圍沒有一家店鋪。如果那個戴蛙鏡的男人真想在這裡動手殺人的話,反而更容易下手。

黃昏時刻,夜幕即將降臨。四周空無一人,多少有些可怕的感覺。這裡只是條普通的郊外街區,可以看到遠處的空地和鞦韆。

「小坂井婆婆,您見過幽靈嗎?」砂越問道。

「經常見哦。有小孩子的幽靈,也有女人的幽靈。」老婦人說道。

「呃……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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