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可惜,打探消息無半點收穫。每當夜晚來臨之際,那一帶便人跡罕至。無論是住在那附近的人,還是造訪煙鋪的客人,一個目擊者都沒有。

向路過巡警報案的那位實相寺秀雄是位作詞家,住在離缽呂屋稍遠一些的公寓中。巡警曾記錄下實相寺的住址和電話號碼,試著聯繫後,卻發現他還沒有起床。田無和砂越兩名刑警決定驅車前往實相寺的家,向他詢問詳情。最初收到通報的田中巡警也一同前往。

實相寺今年三十四歲,單身,獨居於雜樹林旁一幢公寓中的兩居室。儘管兩名刑警並沒有聽說過實相寺秀雄的名號,但是他似乎也寫過兩三首暢銷曲,如果是流行音樂迷的話,也許對他的名字還有些印象。

車子停在公寓前。一條名為龜水川的河流在雜樹林里靜靜流淌,這裡是個非常適合散步的地方,與作詞人的身份十分相符。

實相寺住在公寓二樓。田無他們按下大門的門鈴後,門立刻打開了。一行三人被帶到一間非常寬敞的和式房間,房間內擺放著全套會客用傢具。兩把吉他和一盞檯燈佇立在房間一角。此時雖已入夜,窗帘卻敞開著,可以一覽無餘地看到陽台。正對著陽台的,應該就是龜水川。

三名警察剛坐在沙發上,隔著桌子、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實相寺便揚了揚手裡的煙,問著「可以嗎」。見田無點頭同意後,實相寺左手拔出一根煙,右手拿起打火機點煙,然後將煙灰缸拉到面前。也許這樣才能使他放鬆下來。吞吐一口煙後,詞作家先生開了口。

「我在車站附近吃完飯後,本想到缽呂屋買煙,順便和熟識的富美子打個招呼。結果撞見她家榻榻米上蹲著的一個男人,黑色的背影對著我。那個男人立刻察覺到我的存在,急忙站起來跳到玄關,打開玻璃門飛奔出去,竭盡全力逃走。我卻愣在當地,什麼也沒做。」實相寺如是說。

田無很是震驚,他問實相寺為什麼直到現在才說出這些事。

「為什麼?因為沒有人問我嘛。」

實相寺吐了一口煙回答道。

而對這種像是利用煙草作為小道具製造出的傲慢態度,砂越覺得這個男人興許當著歌手的而也是這副德行。

「那麼,能再詳細敘述一下您都看到了什麼嗎?」砂越問道。

「看到那個男人離開後,我才發現缽呂富美子倒在榻榻米上,於是就從右邊開著的玻璃門走了進去,穿過放著小點心的房間,從玄關一直走上榻榻米。富美子的身體摸起來有些涼,也沒摸到跳動的脈搏。我覺得,那個時候她已經死了。

「雖然我也考慮過用店裡的電話報警,可是義覺得應該保護現場,因此我跑到街上,打算去派出所報案,卻正好遇到了這位巡警先生騎著自行車路過,所以就向他報了案。」實相寺敘述道。

「你沒看到那個男人殺死缽呂女士那一幕吧?」

「被我撞見的時候,他已經殺完人了。」

「他碰了缽呂女士的屍體,對吧?」

「是的,沒錯。」

「沒有掐著她的脖子嗎?」

「那倒沒有。」

「衣櫃的抽屜,應該都是被兇手拉出來的吧?」砂越思索許久後說道。

「嗯。」

「但你沒有看到?」

「拉出抽屜找東西的樣子嗎?」

「對。」

「沒看到。」

「無濾嘴煙——也就是不帶過濾嘴的香煙——丟散在衣櫃前的走廊上,一共有五十根之多。關於這個,你有什麼線索嗎?」田無問道。

「線索?」

「也許是兇手這麼做的,可是我們搞不清楚他這麼做的理由。你有沒有看到什麼?比如兇手丟撒香煙的樣子什麼的。」

「這個我可沒看到。」

「關於失竊金額或是失竊物品,你也不清楚吧?」砂越問道。

「缽呂女士獨自一人生活,她之前說過自己存了不少錢嗎?」

「說過。」實相寺簡潔明了地回答。

「說過?存了多少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大家都傳言說她存了相當大的一筆錢呢。」

「缽呂屋老闆管理著很多自販機嗎?」

「聽她說過,她說自已有個二三十台自販機。」

「哦?看來真能存下不少錢呢。」田無說道。

「是啊。」

「能不能形容一下那個男人的特徵?就是那個用手碰過缽呂女士的傢伙。」

砂越掏出警察手冊。作詞家把吸到一半的煙放到大煙灰缸邊緣,抱著雙臂,像要努力回憶一般。

「背影很消瘦。」

「瘦……」

「是的,很瘦。」

「身高呢?」

「看起來比我要高,加上是偏瘦型的。」

「你有多高?」

「一米七四。」

「年齡呢?」

「感覺像二十來歲吧。一頭毫無光澤的頭髮,亂蓬蓬的,還戴著副蛙鏡。」

「蛙鏡?」田無反問。

「沒錯,是蛙鏡。」

「什麼樣的蛙鏡?滑雪用的那種嗎?」

「不不,我覺得是騎腳踏車時戴的那種。不過我也不是很了解,也可能是滑雪用的那種吧。就是那種四角蛙鏡。」

實相寺舉起手,在面前橫向比畫出長長的形狀來。

「喂,砂越,剛才你不是也……」

「是的,剛才我也看見了。有個傢伙從廚房的小窗子偷看。」

「戴著蛙鏡吧,你這麼說過。」

「看起來像是戴著。」

「看來他又回去了,回到現場了。」

「我也看到了。」一旁的田中巡警插嘴道,「那傢伙戴著蛙鏡在路上奔跑。我曾和他擦肩而過。」

「那你沒有攔住他盤問嗎?」

「沒。他一瞬間就消失了,何況我還騎著自行車。」

「這還真是個失誤啊。」

「是我失職了,對不起。」

「戴著四角形蛙鏡……這又是為什麼呢?穿著呢?」田無繼續詢問實相寺。

「上身穿著黑色夾克,下身嘛……會不會是牛仔褲啊……啊,當時太暗了,我記不太清楚了。他立刻就起身逃走了……我只看見一眼而已。」

「體形勻稱嗎?」

「很普通的身材。與其說是體形勻稱……還是偏瘦更貼切。」

「還有什麼其他特徵嗎?比如眼睛。」砂越似乎沒抱什麼希望,只是隨口一問。

「蛙鏡那部分是紅的。」

實相寺隱隱有些不快地答道。

「紅的?正紅色的嗎?那個蛙鏡?」

「不是,我說的是鏡片。玻璃鏡片。」

「鏡片?!」砂越突然發出一聲呼喊。

「是的。不過看得不是很清楚,畢竟沒有和他對視過。他側著身子,很快就跑掉了。就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附近是紅色的。當時我還想,鑲紅色鏡片的蛙鏡還真是少見啊,我還從來沒見過呢。也正因如此,印象才格外深刻。」

「你也看到了嗎?紅色的蛙鏡?」田無轉而問砂越。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那麼暗,又離得很遠,真的只有短短一瞬間而已。何況,我吼了一聲後,他就立刻從窗子那裡消失不見了。」砂越說道。

「我看到了。」田中巡警再次插嘴。

「什麼?」

砂越看著田中那副扭曲的表情,一時之間竟問不出半個字來。

「具體是什麼樣子的?」

「說不清,只是……有種強烈的感覺。」

「強烈的感覺?什麼感覺?」

「兩隻眼睛……都通紅通紅的。」

「雙目赤紅?」

「是的。而且,眼睛周圍也是紅的。」

「眼眶也是紅的?怎麼回事?」

「而且並不是普通的那種紅,而是……我不知道這種話該不該說出來。」

「哎呀,你快說吧。」一旁的田無催促道。

「我總覺得,像是沒有皮膚、裸露出肌肉的那種赤紅。」

「你說什麼?!」

「是的,就是那種感覺。那種赤裸裸的、露著肉、血肉模糊的感覺……」

「這怎麼可能?!」

「這個嘛……雖然我也覺得不可能,但看起來確實就是那樣。好像還淌著血淚似的……」

「帶血的淚水?」

「是的。眼淚也是紅色的。」

「即便如此,你也沒有追過去問問嗎?」砂越問道。

「對不起,沒有追過去。因為我以為是我看錯了,而且,那個時候,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是嫌疑犯。」

「你看清楚了嗎?能畫出模擬畫像嗎?」

「可以……啊……對不起,還是稍稍有些困難。」田中低下了頭,「畢竟是昏暗的夜路上,發生在短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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