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於須賀野美枝子 第四節

一連數日,我滿腦子裝得都是這件事情。工作的時候,也時不時發獃走神,被領導罵了好幾次。終於有一天,部長把我叫去問話,他問我是不是有什麼煩惱,還勸我早點兒結婚算了。

我一直處於神遊的狀態。那件事的原委,完全搞不清楚了。只知道我被美枝子狠狠耍了一把,這一點基本上,已經可以肯定了。

美枝子為了人財兩得,所以,必須要除掉須賀野良江這個絆腳石。這裡我還是能想明白的,而且,我十分確信,自己的想法沒錯。證據就是須賀野良江寫的那封信。

但事情的後續發展,我就不明白了。他們僱用某人,殺死了須賀野良江,然後,又讓我寫匿名信,證明他們與殺人案無關……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從理論上講,事情應該就是這樣的,他們是如何把計畫實現的,才是整個騙局的核心所在。

反覆思考之後,我漸漸覺得,像美枝子這種女人,應該不會去僱傭殺手。要是我的話,也不會找殺手的。找個第三者參與這種事,實在是太恐怖了。這不是花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一旦那個殺手,把這件事當做要挾的把柄,恐怕一輩子都要寢食不安了。況且,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千這種事的人呢?

如果僱用殺手殺人的話,這個計畫實施起來,就太危險了。這個計畫要求我,必須在某個特定時刻打電話,要求殺手必須在那個時刻殺人,還要求我給他們提供不在場證明……不確定因索也太多了吧。我能否在二十四日十一點三十八分打出電話,這一點暫且放在一旁,先假設他們用了某種巧妙的手段,誘使我按時打了電話。除此之外,這個計畫仍然有不少疑點。

首先,電話那邊的須賀野良江,是否被殺還尚未可知。這要親眼目擊案發現場才能知道。而我只是從電話里聽到而已,這樣也能當成證據嗎?……這算不算計畫當中的一個漏洞呢?

要是我的話,就不會這麼干。非要僱用殺手,也要找個人多的地方,開槍把人打死才更保險。這樣一來,現場肯定會有很多目擊者,他們也就不用費工夫,找我寫匿名舉報信了。這麼一想,我又覺得,之前認為他們僱用殺手殺人的設想,可能不對。

那麼,也就是說……無論如何,美枝子和須賀野民男兩個人,必須自己動手才行。不用殺手的話,就只有這個可能了。

但是,須賀野民男有不在現場的證明。那天晚上十一點三十八分,他和朋友兩個人,一起在酒館喝酒。這樣的話,殺須賀野良江的,除了美枝子,就沒有別人了……

不過,時間上還是有疑點的。那天晚上,美枝子從我家走的時候,已經十點半,快十一點了。在此後的一個小時之內,美枝子要從蒲田趕到高田馬場,這真的可能嗎?

恐怕有這個可能,走髙速公路的話,應該來得及。從蒲田這裡出發,沿第二京濱國道 北上,從戶越公園,上首都髙速,然後在護國寺下高速路就行了。以前我曾經坐計程車,走過這條線。晚上十一點之後,也不會堵車,所以,時間上應該不是問題。

美枝子有駕照,或許她開的是租來的車,要不然就是用須賀野民男的車。

美枝子就是兇手吧?……她要是兇手的話,我可絕不原諒她。

不過,其中還有疑點:

首先,這是僅憑一個女人,就能完成的事情嗎?……而且,作為女人,我能感受到電話里的那個女人,是受到男人、而非女人的脅迫,才發出那種尖叫的。

美枝子就是兇手?!……這個念頭在我的心底揮之不去。

不過,確實這樣的話比較有利,道理上也說得通。讓其他人參與這件事情,可不是什麼好主意,參加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參加的人越多越容易產生矛盾,而且,說不定哪天,會有人把真相泄露出去呢。

這麼一想,這件事大概從一開始,就是美枝子一個人計畫的。美枝子故意跟我講打錯電話的事情,以勾起我電話做愛的興緻,於是我真的打了電話。然後,她又試圖博得我的同情,並唆使我給警察寫匿名舉報信。

還是不對勁,如果美枝子真的去高田馬場,殺死了須賀野太太的話,那她自己就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了。這樣就得不償失了。美枝子作為當事人之一,警察肯定會調査她的不在場證明。

要不然,就是現在,警察還不知道,有美枝子這個人物的存在?……

不對,我覺得這不可能。須賀野民男去過美枝子在蒲田的公寓好幾次,警察怎麼可能連這個都不知道呢。

實在是搞不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美枝子之前,就把假的不在場證明準備好了嗎?……

她現在藏在哪裡呢?……不對,說不定,她已經被警察抓起來了,要是真這樣,那就太好了……不過,須賀野民男現在又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被無罪釋放了呢?……

我想知道這個事件的後續發展,和其他相關消息,下落不明的須賀野良江,現在應該找到了吧,或者,她的屍體被找到了。

但我翻遍了報紙,也沒有找到任何關於這起事件的報道;我想給警察打電話,卻又很害怕;我不知道當時來我家的警察叫什麼名宇,只記得他們是戶冢警察署的。

我很快査到了戶冢警察署的電話號碼,但一直沒有勇氣打這個電話。我猶豫著,一轉眼五天過去了。

終於有一天,我鼓足勇氣,給戶冢警察署打了電話。我實在想知道,當事人後來怎麼樣了,也想知道,這件事後來怎麼樣了,這份好奇心,最終戰勝了對警察的恐懼。

如果事件還在調査中,我就打算告訴警察,關於美枝子的事情,以及須賀野的妻子給美枝子寄信的事。

電話剛一接通,我就自報家門,並且拜託對方,把電話轉給以前為了調査高田馬場須賀野良江失蹤事件,曾經到我家取證的警察。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厲害。

等了好長時間,終於在電話里,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是那位中年警察。我放心了,要是年輕的,那可就不好辦了。

「啊,是岡江小姐找我嗎?」他的語氣相當隨意。

「是的。」我說。

「有什麼事嗎?」

「那個……須賀野民男先生已經被釋放了嗎?」

「釋放了,有你的證言,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那麼那個案子破了嗎?」

「已經破案了。」警察乾脆地說道。

「那小林美枝子小姐被逮捕了嗎?」

「小林美枝子?……啊,就是須賀野先生的戀人吧。她沒有被逮捕。」警察說著說著笑了一下,然後又說:「還有什麼問題嗎?」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看來美枝子的計畫,如此輕易地成功了。

「那麼,須賀野民男先生是清白的?」

「是這樣的。」警察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們真夠傻的,我焦躁起來。

「須賀野民男先生的不在場證明,已經被證實了嗎?」

「嗯,已經被證實了。」

「是什麼樣的不在場證明呢?」

「這個啊,本來是不能告訴一般民眾的。不過我就告訴你吧,反正這個案子也結案了。他當時在酒館裡喝酒。」美枝子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是這樣啊。是哪裡的酒館呢?」

「是蒲田的一個酒館。」

「蒲田?」

就在這附近呀。我之前雖然沒想到,現在一想,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五月二十四日那天晚上,須賀野民男從美枝子家裡,給我家打了電話。他要是在這之後,馬上就去喝酒的話,肯定要在蒲田找地方了。

「是蒲田的哪家店呀?」

「你問這麼細幹什麼呀?」

「我不打算幹什麼,但是,我為了幫他洗刷嫌疑,受了那麼大的恥辱,總有了解情況的權利吧……」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咄咄逼人。警察好像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告訴我了。

「那家店就在站前,名叫『橋本』。」

「橋本……」我似乎聽說過這個小店;啊……不對,應該說,我似乎看見過這家店的招牌。

「據說須賀野先生在那個店裡,從十一點五分左右,待到一點半左右。」

「那美枝子呢?她的不在場證明是什麼?」

「你說的美枝子,是小林美枝子小姐嗎?」

「是的。她是須賀野先生的戀人吧?」

「是的。你跟她關係很好吧?」

「是的。」我回答的時候又感覺氣不打一處來,「美枝子的不在場證明是什麼呢?」我最在意的還是這一點。

「小林小姐在十一點五十分左右,到了『橋本』酒館。」

「什麼?……」我一時沒出聲。十一點五十分,還在蒲田站前那個地方的話,十一點三十八分,是不可能出現在髙田馬場的。這樣的話,美枝子也是清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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