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尋找另一個千鶴子 第六節

搭上列車,與牛越相對而坐之後,吉敷終於知道原因了。原來是毛線與毛衣的關係。乘坐一月十八日隼號列車的九條千鶴子穿著一件灰色粗毛衣。很多人都能作證,她拍攝的照片也證實了此事。但是在成城住所的置衣籃中,卻並沒有看見灰色毛衣,只有一件粉紅色毛衣。

為什麼會這樣,現在還很難作出解釋。但正如中村所說,灰色短大衣和灰色西褲配粉紅色毛衣似乎不大協調。吉敷對於時裝雖然沒有任何研究,但對女性著裝也還有基本概念。從彩色照片中看到的九條千鶴子是一副模特的派頭,給人非常時髦的印象。

灰色應該屬於流行的顏色吧,穿戴灰色套裝,可以營造素雅的氛圍。但換上粉紅色毛衣,就變得不倫不類了。粉紅色只能說是可愛的顏色吧。牛越問吉敷在想什麼。吉敷把剛才的想法告訴牛越。牛越邊聽邊點頭,但沒有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怎麼想?」吉敷問道。

「沒有想法。」牛越靦腆地笑著,用手托著後腦勺說道,「我對女性的打扮毫無發言權。」

「嗯。」

「粉紅與灰色的搭配很滑稽嗎?」

「不,這兩種顏色的搭配本身倒不能說是滑稽……」邊說邊覺得要解釋清楚很不容易,吉敷的話語開始含糊起來。

「比較起來,我還有更難理解、更滑稽的事情呢。」

列車很空。靠著車窗相對而坐的兩個刑警身邊都沒有乘客。所以。兩人毫無顧忌地討論這起殺人事件。

「什麼事情?」吉敷往牛越那邊探過身去。

「倒不是什麼大事,我想了解的是,成城跟東京站的距離近嗎?」

「不。」吉敷說完後想了一下。「不能說很近吧。必須先搭小田急線到新宿,然後再轉中央線去東京車站。」

「噢,是嗎?我對東京的地理不熟。那麼,需要多少時間呢?」

「這個嘛……因為兩班都是快車,中途不停,或許不用花太多時間。我想三四十分鐘就夠了吧。」

「那麼,從殺人現場的公寓到成城站近嗎?」

「啊,這段距離比想像中要遠一點。步行的話,大概要二十分鐘吧。當然。如果搭計程車的話就快多了。」

「這麼說來,從殺人現場到東京車站需要一個小時吧。但是,那女人被殺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二十分左右,離隼號發車的四點四十五分只差一小時二十五分鐘,扣掉去東京站的一小時,就只剩二十五分鐘了。那女人只用二十五分鐘的時間洗澡嗎?」

吉敷暗暗叫苦,無言以對。一開始調查時為什麼沒注意到時間問題呢!經牛越提醒後,突然明白這真是出乎意料的大疏忽。如果是男人的話,二十五分鐘的時間也許足夠了。在浴缸里泡一泡,出來後擦乾身體,穿上衣服,就可以馬上出門。但如果是女人呢?二十五分鐘似乎就不夠了。尤其像千鶴子這樣愛打扮的女人,她不但要洗澡,還要化妝、整理頭髮……離列車發車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她如何能悠閑地泡澡嗎?唉。真是大疏忽。

「真如你所說的……」吉敷喃喃說道,「我沒注意到時間的問題,是個大疏忽。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想到,實在慚愧啊。」

「哪裡,哪裡。」牛越誠惶誠恐地搖著手,「主要是因為我是個動作遲鈍的人,不習慣快速行動,所以會想到時間問題。如果換了我,我一定就不洗澡。直接到車站去了。」

吉敷無言以對,但腦子裡卻在急速思考著。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這女人沒有進浴室洗澡嗎?她不是在浴室里遇害的嗎?

吉敷暫時陷入沉思,但腦子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看來,問題應該這樣問——屍體是怎麼進到浴室的?不用說,穿帆布球鞋的男人在三點二十分左右殺死千鶴子,然後脫掉她的衣服,把屍體丟人浴缸,再放滿水……可是為什麼要這樣?」

「大概是為了方便他剝去臉皮,才選擇浴室的吧。」

「對,在浴室里剝皮有利於沖洗血跡。但是,如果只是為了剝去臉皮,就沒有必要脫掉她的衣服呀!為什麼非讓這女人裸體不可呢?」

牛越也陷入沉思,稍後說道:「我剛剛想到一點,可能兇手有必要把她的衣服藏起來吧,又或者是需要這些衣服才把它脫下拿走。你覺得呢?」

「嗯,假設殺人是突髮狀況而又需要把衣服藏起來的話。對兇手而言,他當時應該非常緊張,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進來,所以有必要隱藏屍體。而面對裸體,兇手馬上聯想到的地方,多半就是浴室了。」

「說得不錯……對兇手來說,一定有脫衣服的必要……但是,剝去臉皮又是為什麼呢?」

「嗯,這個問題我完全沒有答案。」

「那麼,兇手拿走或藏起女人衣服的原因又是什麼?」

「這個嘛,瞥如說衣服上沾了血。」

「不,我不這麼認為。因為浴缸里也全部都是血啊。」

「但是,兇手的血液或體液有可能沾在女人的衣服上啊!」

「這倒也是,可能是衣服沾上了兇手的血液或體液……但是不對呀,要說沾上兇手的東西,那不只是毛衣,也有可能沾到褲子上啊!這究竟是怎麼……不,請等一等,我現在腦子很亂,對,兇手不是想拿走衣服,只是把衣服脫掉而已。」

「哦?兇手不想把衣服帶走嗎?」

「是呀,不是帶走,而是脫下……但我們目前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只能等一下再繼續思考了。」吉敷吐了一大口氣,雙手按著額頭。他知道自己相當疲勞,腦子已無法繼續思考。兩人暫時保持沉默。「無論如何,能見到牛越兄。對我來說真是太幸運了。」不久後吉敷抬起頭,誠懇地說,「你的看法帶給我很大的啟發,讓我待會兒再慢慢思考。」

「哈哈,能讓東京警視廳一課的人這麼說,真是我的莫大光榮啊。」牛越笑道。

「另外還有一個謎,就是乘客在藍色列車上替已經死亡的女人拍了照。不知你有什麼看法?對這個問題我完全束手無策,找不到任何解決問題的切入點。

「起初我以為一定有第二個九條千鶴子,為了尋找她,才有了這趟長途旅行,但最後一無所獲。看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酷似九條千鶴子的女人,我是完全死心了。這麼一來,這問題就成了我們能力範圍之外的非常識問題了。也就是看起來像你剛才所說的富川田畠家的毛線帽之類的怪談了。」

「嗯,也許是吧。世界上似乎真的有我們還不知道的怪異事情。關於這件案子,坦白說,我也完全沒有頭緒,實在太離奇了。」

「還有其他的提示嗎?我覺得案子的關鍵就在這裡。只要破解這個謎題,就可以一舉破案了。」

「也許吧。我也這麼想。」

「那麼牛越兄你……」

「嗯,提示說不上。不過今天早上聽你講這個案子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另一個案子。」

「哦!什麼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叫三河島事件。」

「三河島事件?」

「是的。當時吉敷君還年輕,可能不知道這個案子吧?」

「不,這個名字我聽過,好像是列車翻車事故吧,但我不知道詳細情形。」

「對,那是列車連續衝撞事件,發生在昭和三十七年。當然,這個案子也許跟這次的事件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就當做聽故事好了。」

「嗯。」

「那是怎麼樣的事故呢?簡單來說是這樣的,常磐線的列車出軌翻車,正好撞到了下行列車,這樣就已經夠慘了,誰知道緊接而來的上行列車也撞了上來,結果造成極慘重的撞車事故。」

「哦!」

「這起事故的問題出在受出軌列車牽連的第一班下行列車司機身上。出事後他心無旁鶩地拯救負傷乘客,結果忘了立刻通知緊接而來的上行列車司機停車,才造成第二次撞車事故,所以法官判這名司機有罪。」

「原來如此。」

「但是,最近有學者就這位下行列車司機的心理狀態說了些有趣的話。我因為對這件事有興趣,所以讀了不少相關書籍,有一位叫三輪的腦神經外科醫生提出所謂『自動人』的理論。」

「哦?」

「也就是說,法官判司機有罪的理由之一,是司機從出事後直到進了醫院猛然醒悟這段時間,雖然實際參與了救助傷患的行動,但卻說完全記不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換句話說,他無法說明在這段時間自己採取行動的理由以及職務上的使命感,所以得不到法官的信任。但最近。卻出現了認為這種現象可能存在的理論,就是所謂的『自動人』理論。我從你的話里聯想到三河島事件的司機,所以想把這個理論告訴你。」

「請繼續。」

「這個理論是以足球選手為例。三河島事件中的司機現在還活著,但在足球界,就發生過好幾次球員在比賽中頭部受嚴重撞擊後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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