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毒的女人 第五節

我的神經過敏,一天比一天嚴重。嘴唇上長個皰,會嚇得我蹦起來,背上出現濕疹,會嚇得我臉色蒼白。

必須仔細做一次血液檢査。可一想到檢査結果,萬一被感染了,就害怕得沒有勇氣去醫院。而且,即便去什麼開業醫生那兒檢查,和丈夫工作的醫院,也會有橫向聯繫吧。萬一有什麼問題,會給丈夫帶來麻煩的。

大道寺靖子依舊給我打電話,或直接來我家。而且,每次她都做什麼鹹菜呀、什麼散壽司飯呀帶過來,似乎快樂著我的恐怖。面對她的這種厚顔無恥,我顯得懦弱無力。她簡直就是瘋了,總是干出如此露骨的事。我當然連她送來的一粒米,都不會吃的。大道寺靖子不停地送來的東西,再不停地原封不動地被扔掉。

完全是禮物攻勢。以前僅僅是蛋糕,可自從我們夫婦,知道她的病情以來,她開始瘋狂地送東西。而且都是生食品,來我家的次數,也比以前多得多。偶然有一陣子沒來,也大概是因為發燒在家躺著。

此外,每次一來,就花言巧語地想知道我、特別是我丈夫喜歡吃什麼。很明顯地,她想做我丈夫喜歡吃的東西。當然,我就是嘴被撕裂了,也不會告訴她的;可是,每次一問豐和裕的血液檢査的結果,她就支支吾吾、含糊其辭,打死也不說。

我非常痛苦,心想,必須設法擺脫她,很後悔自己,會允許這種女人接近自己。必須設法和她斷絕來往,可是,我找不到什麼好的借口。如果沒有女兒幼兒園的問題,如果我住的是公寓,就可以立刻搬家。可現在真的很難。幼兒園是千辛萬苦才進去的名校,房子是辛苦工作嫌錢買的,還有一半的貸款沒還清。因此,必須謹慎行事。

她現在簡直就是受傷的野獸,如果欷斯底里的話,也許會不惜犧牲自己,咬你一口。性命都不顧的人,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真是個厲害的女人。

可是,某一天,我終於決定,和她談談關於接送女兒和豐上學的問題了。因為她提議說,不僅是周三,希望周五,他們兩人也一起,去上游泳學校。

「那個……大道寺。」我對坐在我家餐桌旁的大道寺靖子說道。最近幾周,她整個人,好像急劇消瘦下去。

「我有點忙,以后豐上英語私塾和游泳學校,我想就不接送他了。」

我這麼一說,大道寺靖子的臉色果然變了:「對不起,我只顧自己方便了。」

可是我內心並不這麼認為。一直以來,好心好意接送她兒子,即便現在不幹了,也絕不是不真誠。大道寺靖子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啊,沒關係。」僅此一句,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沒關係」這句話里,似乎強忍著憤怒。靖子果然生氣了,她迅速地向門口走去。我跟過去,看著她的背影,心想:她應該說一句謝謝的。如果只接送里美一個人,我感覺會輕鬆很多。大道寺家那麼遠,要把豐送回家,對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她一個笑臉都沒有,一句再見的話也沒有,就這樣離開了我家。這種人,真讓人受不了,正想著,我來到廚房,看見餐桌上放著她帶來的解魚的生魚片,急忙把它們扔到垃圾箱里。

我不僅不接送豐上游泳學校,同時,還把上課時間,由周三改至周六。英語私塾,沒有這個日程安排,只能照原樣進行。

一個人接送里美時,游泳學校的年輕教練告訴我說,周六有親子課,如果方便的話,請來參加。

周六,我換上了游泳衣,和里美一起進入游泳池。哎呀,大道寺靖子競然出現了。她也穿著泳衣,帶著豐一起來了。

「撲通」一聲,她跳入泳池,緊挨著我笑喀喀地說:「我也把豐的游泳課,改在周六了,周六有親子課啊。」滿臉的喜不自禁,更準確說,是歡愉雀躍。我感覺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那一個小時的親子時間,對教練的號令,也完全是心不在焉。

我對大道寺靖子的厚臉皮,感到太驚訝了。從泳池中上來沐浴時,擦拭身體、在更衣室換衣服時,她都片刻不離我左右。走出遊泳學校後,她指著眼前的茶社,邀請我去那裡喝杯茶。我找了個借口,向著家落荒而逃。

因為不用送豐回家,游泳學校離我家又很近,所以,不用開車。我使勁地拽著里美的手,拚命地快步往家走,猛地回頭一看,她果然跟來了。我頓時感覺,渾身一陣顫抖,在拐角停下來,等待大道寺靖子。

「什麼事?你有什麼事?……」我嚴厲地問道。

我不經意地出現在拐角,她也著實吃了一驚。不過,她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笑嘻嘻地說:「我到那兒。我到那兒有點事。」

「什麼事?……」我的語氣越發嚴厲。可是,大道寺靖子只是說「我到那兒」。

「你的車呢?……」我問道。

「我今天沒開車來。」

不可能的。她家所在的那間寺院,離地鐵站相當遠,而且,這兒離上野毛,也有一定的距離。不開車,她不可能來到這兒。

「不要老纏著我!」話到嘴邊,我還是咽了下去。迅速一個轉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里美想和豐說話。但是我不允許,強拉硬拽著她往前走。

見我怒氣沖沖,女兒先是悶聲不響地跟著,不久,她害怕地拽拽我的衣角問:「為什麼不能和豐說話?」

我無言以對,怎麼向她解釋呢。也不知道靖子是如何勸說的,豐倒是靜靜的很老實。

逃進家後,我時不時地從門旁的小窗戶,向外窺視著。只見大道寺靖子牽著兒子,靜靜地站在小巷的拐角。

不像要來我家,那她在幹什麼?如果她來到大門口,要讓她進來嗎?我內心很苦惱。

可是,三十分鐘後,她們母子的身影,終於還是消失了。我鬆了口氣,再一次感覺那個女人真的瘋掉了。不,她確確實實瘋了。也許病毒已經侵襲到她的頭部。

丈夫下班回來後,我把白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什麼大道寺靖子恬不知恥地跟著我,也把上游泳學校的時間改在周六,然後,又跟著我回家,在我們家房前,站了一會兒。我突然注意到,丈夫的神情變得憂鬱不安。

「怎麼了?」

「呀,沒什麼……」他吞吞吐吐地答道。

「什麼事嘛,你快說。」

「呀,我在想,她難道……」

「什麼?……」我的內心開始涌動著不安,腦海中浮現出大道寺靖子今天,那張奇怪的和藹笑臉。

「我是說,難道她會小便嗎?」

「啊?……」我不懂什麼意思。

「呀,如果她在你附近,在泳池中小便的話,你就有可能感染病毒。」

我感覺從頭到腳,都被潑了一盆涼水,心情降到了冰點。很有可能!那個女人當然會這麼做。

這樣就很清楚,她為何會那樣笑容滿面了。關於這個可怕的病,她學了相當多的知識,知道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通過把游泳學校的上課時間改到周六,把這個病傳染給我。

我雙腿顫抖著,想立即去洗澡。我想,她今天肯定這麼幹了。我,還有里美,都有危險。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那怎麼辦?……」我哭哭啼啼地問道。

「沒關係,不用那麼擔心。」

丈夫的安慰,對我毫無意義。我想,必須去做個血液檢査,必須去。而且,游泳學校無論如何,不能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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