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毒的女人 第三節

令人頭痛的是,也許是因為母親間關係良好,我的女兒里美,和大道寺靖子的大兒子豐,也非常要好。聽說他們在幼兒園裡,總是一起玩,還被小朋友們嘲笑,簡直像夫妻一樣。

「夫妻?……」聽到如此鮮活生動的詞語,我嚇得毛骨悚然。如果將來真的成為事實……一想到這,我就坐立不安。

里美和大道寺豐,每周兩次共同上學,周二和周三。周二是英語私塾,周三是游泳學校。兩個地方都離我家很近,因此,接送兩人上學、開車把豐送回家,成為我的一項任務。

一定要想什麼辦法,拆開他們。有時里美會把「男朋友」豐帶回家裡來,然後帶進自己房間,用廚房的餐具,做著過家家的遊戲。我遠遠地看著,心急如焚。一想到他們什麼時候,洵氣戲謔,親個嘴什麼的,我的胃就疼。

於是,我迅速地把他帶出里美房間,開車送他回家。然後,把車內座椅,和凡是家中豐坐過的、接觸過的地方,都用消毒液,瘋狂地擦拭。

我把里美叫到眼前,懇求道:「里美,媽媽有件事。想懇求你。希望你以後不要常常和大道寺豐一起玩。」

「為什麼?」女兒果然表示不滿。當然,從孩子的角度來看,這肯定是完全不盡情理的要求。

「你務必要按媽媽說的做! ……」真是沒辦法,我只能這麼說。

接下來,我四處打聽,兩人的交往情況,當聽說里美在豐的家裡,接過他含過的棒棒糖,接著含時,我幾乎要失聲尖叫。

怎麼辦?……無論如何,不能讓里美再去大道寺家。

「可以嗎?……不要再去大道寺家玩了,做好朋友也不行。」

「為什麼?……」女兒不服氣地說道。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女兒的話,腦子裡在拚命地思考。不能再接送兩個人,英語私塾、游泳學校也要錯開日子。可是,找什麼理由呢?

大道寺靖子又來了。她臉色蒼白,手裡拿著一個洋酒瓶。也許是在那之後,她向醫生詢問了有關梅毒的情況,或者自己通過學習掌握了相關知識,總之,她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經感染了梅毒,臉色蒼白憔悴。也許,那也是因為感染了梅毒?

「身體不舒服嗎?」我問。

「不,很好,只是有些擔心我丈夫。」

「你和孩子,去做血液檢査了嗎?」

「什麼?……嗯……哦,這是我做的甜米酒。我家是寺院,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總有剩飯。我就用那些剩飯,做了甜米酒。很好喝啊,我對自己的手藝,是很有信心的。」

聽到這,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根本不記得接過酒瓶時,究竟有沒有禮貌地表示感謝。

大道寺靖子每次聽到我問血液檢査,就把話題岔開。終於她開始哭泣。

「為什麼單單是我?為什麼單單是我家這麼倒霉?……這是為什麼?我做了什麼壞事嗎?……」

現在我終於確信,靖子她也感染了梅毒。她哭泣流淚時,我目不轉睛地、冷靜地確認她的每一滴眼淚的去向。我想那裡面,也會含有病毒吧。如果落在桌子或者地板上,一會兒必須要消毒。

「我不知道,不知道還有梅毒這種病。我從小就是千金大小姐。」

聽到她這句話,我腦海中,浮現出大道寺靖子,在幼兒園的舉止言行。開著賓士車來參加母親會,穿著銀狐外套,四處招搖,竟然還滿不在乎。其他母親對她怒目而視,可她卻全然不介意,很明顯直接地只接近我。

座談會上,被指名發言時,她可以把與當時討論的話題,毫不相干的事情,喋喋不休地說上五分鐘,甚至十分鐘。真是個怪人啊。可以說,她的行為近乎古怪。我過去認為,她是任性地、我行我索的一個人,可實際上,那也是這個病所致吧。

也許我的這種說法很奇怪,但我稍稍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大道寺靖子回去後,我把甜米酒一股腦兒地,都倒進廚房的水槽中,里美走過來問,那是什麼。我回答說是甜米酒,里美說那多可惜,她想喝。

「不行! ……」我猛地大叫一聲。

可是立刻轉念一想,如果她告訴大道寺豐,我把甜米酒倒了的事,似乎不太好,於是再三叮囑她,這件事對誰都要保密。

「為什麼?……」女兒又問道。

「請務必聽媽媽的話。」我只能說這些。

丈夫下班回來,告訴我關於大道寺靖子丈夫的情況。

「大道寺的丈夫,好像被送到世田谷的國立第三醫院了。」

「啊,是嗎?」我把啤酒放在丈夫面前。

「那家醫院的內科,有我大學時代的同年級同學,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大道寺丈夫的情況。被送到醫院後,對護士又是打又是踢,很奇怪。」

「這樣啊。」

「他不停地叫頭像裂開一樣疼,還做出一些粗暴舉止。聽說被綁在床上,打了一針鎮靜劑。發展到第四期——變性梅毒時,經常會出現那種癥狀。他的病情惡化得快了些。」

「第四期?」

「是的。梅毒這個病,大致分為四個時期。第一期是從感染至三個月之間,包含這個時期在內的,感染後的兩年時間,就是所謂的早期。這個時期,患者很容易把梅毒傳染給他人,但同時,用青黴素加以治療的話,百分之百可以治癒。連續注射青黴索,血液反應應該會變為陰性。」

「哦……如果錯過了這個時期呢?」

「過了兩年的話,大概就無法治癒了。頂多只能用藥加以控制,但也無法保證,收到百分之百的效果。」

「如果感染了梅毒,會有什麼自覺癥狀嗎?」

「有,但很輕微,大家一般都不會留意到。感染後三周,稱為第一潛伏期。這期間,外陰部出現初期硬塊,淋巴節膿腫。

「接下來的三個月,稱為第二潛伏期。皮膚出現所謂的『蘅薇疹』、薔薇色的紅斑狀。接著是丘疹、膿皰、化胺的膿腫。皮膚的這些異常癥狀,在從三個月至三年左右的時間內,會定期地反覆出現。」

「三年……」

「是的,不過因人而異。不可思議的是,一般來說,感染後的第三周、第三個月、第六個月是最容易傳染他人的。」

「啊! ……」我大聲驚叫。

「感染後六周,血液檢查會呈現陽性。第一期過後三年左右,稱為第二期。之後到第十年,稱為第三期。

「十年以上稱為第四期,這時會出現變性梅毒的癥狀:梅毒侵入心臟、神經系統以及腦部。這個稱作晚期。所謂的梅毒瘤癥狀,就是這時出現的。臉部變形,過去俗話說的『鞍鼻』,就是這個。」

丈夫若無其事地解釋著,我卻因恐怖可怕,而不知不覺間,嚇得臉都扭曲了。太可怕了。如果自己家碰上這種事,那可不得了。必須設法保護自己的家,我覺得我有這個義務。

「孩子如果呈現陽性呢?……如果大道寺的小兒子裕,出生就為陽性,就沒得治了嗎?」

「不,出生六個月以內,可以轉為陰性。但那個時期,早就過去了。」

「啊!……」多麼令人絕望啊!雖然罪孽深重,可我依然想的是:幸虧不是我。

「大道寺的丈夫怎麼樣了?」

「醫院沒有空床,暫時讓他回去了。叫他從明天開始,先住一個月院。」

「什麼癥狀?……病倒了吧?」

「好像是那樣,似乎以前就頗多古怪行為。什麼買一百個刷帚,睡衣穿穿脫脫等等。」

「穿脫睡衣?」

「是的,早上起床後,也要在床上嘟嘟噥噥一陣子,不換衣服。勉強讓他換好衣服,吃完飯後,無意中一看,他又穿上了睡衣。經常幹這種事。」

「啊!……」我驚叫一聲。

「在去醫院的計程車中,也是這樣,車子還在開著,他就像說夢話似的,不停地說要給司機錢、要給司機錢。」

「那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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