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已預告的第二具屍體 第七節

回到龍卧亭之後,沒多久就到了晚餐時間,日照也從法仙寺過來,跟我們一起共用晚餐。不過還是沒看到棹女士的身影,黑住也沒回來。

「死者真的是大瀨真理子小姐嗎?」吃飯的時候,我小聲地問坐在我旁邊的日照。

他點點頭,只是簡短地回應:「沒有錯,看臉就知道了。」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是確認過之後,我的心情更沉重了。

黑住應該還不知道吧。

「我的車呢?」二子山問。

「還埋在雪堆里。確切的地點我不是很清楚,因為雪還沒有融化。」日照回答。

大家靜靜地用過晚餐後,我來到睽違許久的龍尾館三樓。從三樓往下俯瞰,被白雪覆蓋的貝繁村的田園風景,美得就像電影的畫面。我告訴里美,里美也點頭表示她要跟我上三樓,日照說他也想看看風景,所以我們三個人就一起上了三樓。二子山吃完飯後,馬上就用手機打電話回家,坂出則在跟育子聊天。

爬上三樓,走進房間,果然如早上聽到的消息一樣,窗玻璃都完好無損。因為現在是冬天,幾乎不會有人上樓來,所以房間里的空氣很冰冷。好像也沒有人在這裡彈琴的樣子,里美為了準備司法考試,現在也很少碰琴了。

在未開燈前,站在鋪了木板的昏暗房間里往外看,淡淡的太陽余暈將眼前的雪景染成美麗的紅色。里美馬上就開了燈,還走到電氣爐旁按了開關,房間變亮後,玻璃反射了屋內的燈光,外面的美景變得有點模糊難辨。

「里美,可不可以等一下再開燈?暗暗的才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象。」我走近牆壁將燈關掉,然後,如電影院般的美麗雪地夜景又再度浮現在眼前。

這個房間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裝窗帘,整面牆壁都嵌上了大片的落地窗,所以可以將貝繁村的田園景象一覽無遺。遠方白雪皚皚的群山整齊地排列著,在夕陽的照射下,白色的山染上了橙黃色。前方的耕地應該都是在山裡面的,但是從龍卧亭看過去的田園,卻像是一大片寬廣的陸地,大型的耕作機不停地來回穿梭。

那樣的景色震撼著我的心靈,讓我不忍將視線移開,只想一直待在這裡欣賞這人間美景。現在雖然沒有下雪,但如果再來點暴風雪的話,眼前的景象一定更加美得讓人讚歎,甚至還會忘了要呼吸吧!

「這裡的田地耕作方式全變了。全都是法人團體在管理嗎?」我問日照,他對我點點頭。

「是啊,這就是所謂的時代趨勢吧!」他很無奈地說,「不過,也不是全部如此。貝繁村租給法人團體的農地,還不到全部的二分之一。不過,以後比例可能會越來越高吧!」

「搞不好法人團體耕作失敗,比例反而減少呢?」

「也有這個可能。」日照點頭表示贊同。

「農業真是一門艱深的學問。」

「大瀨小姐的家人已經知道她的事了嗎?」

「還沒通知他們。不過,恐怕會說不出口吧?誰會忍心告訴他們呢……」日照說完,就不再說話。我也跟著保持沉默。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默默地站在黑暗的房間里。我心想,世界上悲傷可憐的人還真多啊!田園景色雖美,卻無法趕走我們心裡的憂傷。我突然想起了那個一直壓抑著情感、話很少,一直裝作很冷靜的年輕人黑住。

「黑住先生一定很難過。」我說。

「是啊,他真的很可憐。」里美也有同感。

我想起了自己的故事。以前有一位女性,對我來說,她是比我的性命還重要的人。這名女性告訴了我她的夢想,那就是希望能過上新生活,我也有同樣的夢想,於是我們就攜手一起圓夢。

誰知道,在夢想未完成時,她被人殺死了,如果讓我看到她的悲慘死狀,我一定無法像黑住那樣冷靜,黑住真的很了不起。

「是啊,他真是個好孩子。」日照也稱讚他,「他是個很有男子氣概的好孩子,應該有人為他做點事才對。」

「為他做點事?」說完,我看著黑暗中的日照側臉。遠方的雪光剛好反射在他的臉上。

「做什麼事呢?」

「將菊川繩之以法啊!我真的很想做點什麼,那個大惡魔,誰來收拾一下他就好了。」日照憤憤不平地說著。

「現在已經找到真理子小姐的屍體了……那個,里美,可以這樣做嗎?」我轉身,看著里美。

「嗯……」但是里美的語氣好像沒什麼信心。

「殺害真理子小姐的兇手,真的是菊川嗎?」我問日照。

在黑暗中,可以清楚看見他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看起來像是苦笑,我實在不懂個中含義為何。

「難道你認為兇手不是他?」

他還是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於是,我雙手交叉於胸前,開始思考問題。

「大瀨真理子小姐的手不見了,應該是兩隻手都不見了。對不對,日照先生?」我問他。

「是的,兩隻手都被砍斷了。」

「那麼,這也是菊川做的吧?如果他是兇手的話……」我的話還沒說完,日照就搶著接話。

「關於大瀨真理子的遺體,有點異常。」

「異常?哪裡異常?」

「真理子確實沒有右手,右手被人從肩膀整齊地砍斷。可是很奇怪,右邊的袖子竟然還黏在衣服上。」

「袖子在?」我問。

「是的。」

「是和服的袖子嗎?」

「和服的袖子和裡面的運動服袖子都在。」

「咦,怎麼會這樣呢?」

「運動服袖子的手肘部分有撕磨的痕迹。我想應該是因為時間的關係,產生了化學侵蝕作用才會有缺口。」日照說。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又陷入了沉思。這真的是道難題,而且奇妙得讓人想不出答案。如果兇手學森孝砍斷芳雄的手,在他砍斷真理子的在手臂時,應該會連衣服的袖子也一起砍斷才對。

不僅和服袖子會斷掉,連裡面的運動服袖子也會被砍斷。保留衣服完整無缺,只將衣服裡面的手砍斷,應該沒有人有本事能做到這樣吧?還是兇手先將被害人的衣服脫了,然後砍斷右手臂,最後再幫死者將衣服穿上的?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呢?我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衣服不會一起被砍斷呢?

可是,我突然覺得這是個很重要的啟示。如果這個理由能被證實的話,我有預感,整個案件的謎底就能夠揭曉了。

「到底是誰會那樣做呢?保留袖子,只將袖子裡面的手砍斷?這不像菊川的作風吧?應該不是菊川吧?」我一個人自言自語。

「里美,你也認為不是菊川吧?兇手應該是別人吧?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

「是。」里美只回答了我一個字。

她本來就是法律人的個性,為了謹慎起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我抬起頭,看著外面已經被黑暗籠罩的田園,覺得心情很沉重,這可能跟看過《森孝魔王》那本書有關吧,那個故事和眼前的田園景緻漸漸相疊。農業這一行,應該比其他行業都辛苦吧?

也一定有很多悲傷的故事發生吧?我突然覺得很感傷。

「我看過《森孝魔王》那本書了。」我轉身看著日照,對他說。

「啊,是嗎?」日照回答得很簡單。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話很少。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外面。

「里美,你看過《森孝魔王》這本書嗎?」我問里美。

「什麼?沒有,我沒看過。」她似乎被我嚇到丁。

「那麼,你有何感想?」日照問我。

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但我可以感覺到,他一直在看著我。

「不知道為什麼,這竟然讓我聯想到猶太民族的神話故事。總覺得猶太人跟日本人,在某些方面很像。」

日照沉默不語,只是點點頭,然後又將臉轉過去,看著外面的景色。

「因為平常的日子太苦了,只好一直忍耐著,在痛苦的環境中生存,於是會幻想強大有力的怪物出現來懲罰壞人,為自己出一口氣。然後,這樣的怪物就成為了人民的信仰……不,應該說是人民祈求的對象。日本人的民族性真的跟沒有國家、四處流浪的猶太人性格很相似。這裡的人也有很多悲慘的境遇吧?就像遭受迫害的猶太人,生活得非常艱苦……」

「確實是很苦。」日照突然冒出這句話,「悲傷的故事,多到說不完啊!」

他又吐出了這句話。我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但是他卻再也沒說半句話。

「日照先生,據說這裡的小孩出生時,偶爾會有被『野獸附身』的事,你聽說過這回事嗎?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問了另一個問題。

「野獸附身?你在哪裡聽說到那種事的?」聽日照的語氣,他似乎感到很詫異,只見他轉過頭來,一直盯著我看。

「以前,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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