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會 第十二節

「你小子和我有仇是不是?幹嗎非搞到這種地步?不,不光是我,你是和正義與法律的守護者有仇!」峰脅吼道。

「怎麼回事?」吉敷問道。

「還問我怎麼回事?!少給我裝蒜,渾蛋。我說的是恩田的案子。我聽人說恩田事件的重審申請被法院接受了。這事是你小子弄的吧?你小子總在背後亂竄,像只老鼠一樣。是你給他們出的主意吧?」

兩人身邊已聚集起一群人。

「不可能吧?是不是弄錯了?」一名姓土田的刑警在一旁說道。

「你直接問這個渾蛋吧。」峰脅吼道。

「是真的嗎,吉敷?」

「嗯,是的。」吉敷回答道。

吉敷知道,說完這句話,局內就不會再有人和他站在同一站線上了。

「你小子承認了啊?算你有種。那我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鬧,就連我的家人也要跟著遭殃?你這樣擅自行動,會讓警察組織丟盡臉面,使社會秩序陷入混亂危機。你小子到底想過這些沒有?」

「那恩田一家又如何昵?一家人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世人指著脊梁骨罵了四十年。作為被告,恩田在監獄裡整日擔心死刑的執行,惶惶不可終日。他們的感受就無所謂了嗎?」

「渾蛋,照你這麼說,審判是為什麼而存在的?如果他沒有殺過人,那就在審判的時候說啊?審判不正是為此而存在的嗎?」

「說了,他在最高法院里說過了。」

「不是對你這種叛徒說。如果對判決不滿,就去找法院說。」

「恩田找法院說過,並不是對我。」

「吉敷,你給我聽好了,你想過沒有,如果法律的守護者犯錯,世道會變成什麼樣?還不全亂套了?你小子難道連這麼點兒事都想不明白?你的腦袋裡到底有沒有『常識』這兩個字?」

「你這個憑藉暴力給他人安上莫須有罪名的人有資格這麼說嗎?僅僅為了你所謂的秩序,就可以隨意給無辜的人判處死刑嗎?這就是你的『常識』嗎?」

「你憑什麼說他是無辜的?」

「你又憑什麼說他是兇手?」

「憑我當年那番努力,你這渾蛋!我曾無數次搜查現場,仔細找有關人員打聽,還和那個滿口謊言的殺人犯對峙了不知多少天。我可從沒搞過你那種背地裡的小動作,為了報復我不惜中傷他人,把公私混為一談,真是陰險!」

「當年你連逮捕令都沒有就私自抓人,把一個患了感冒的人衣服扒光,喝得醉醺醺地對嫌疑人拳腳相加,這就是你所謂的『努力』嗎?」

「怎麼著,吉敷,你還真把恩田那傢伙說的話全當真了啊?你還真是夠天真的。你呀,還是拿這股天真勁兒去哄那些女學生吧。恩田是個撒謊時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那傢伙嘴裡根本沒一句真話,你小子再去好好調查一番吧。那渾蛋都對他的客人說過什麼謊,又是怎麼花言巧語誆騙老婆的,怎麼在伊達屋騙人嫖娼的,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知道。但這些事都無關緊要。」

「無關緊要?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你這個外行懂不懂?」

「有關恩田生活作風的問題我想不必再討論了,這是起刑事案件,別把兩碼事混為一談。我所關心的問題是,恩田幸吉有沒有殺河合一家。其他事我沒有任何興趣。有關這一點,你當年有沒有仔細調查過?」

「當然調查過!我不是說了嗎?我付出了一番吐血的努力……」

「真不知吐血的到底是誰,反正你沒資格說這種話。想來你的收穫就是一張獎狀和一厚沓獎金吧?我問你,案發現場河合伐木場中到底有沒有恩田的指紋?」

「渾蛋,那傢伙當時戴了帆布手套,怎麼可能留下指紋?你小子連這麼一點兒事都想不明白嗎?」

「兇手行兇中途曾脫下過手套。而且現場除了被殺的河合一家三口之外,還發現了另外一個人的指紋。那指紋是誰的?」

「我哪兒知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少在這裡瞎扯淡。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別來干涉我的行動。不管過了多少年,對恩田而言案子都還沒有結束。那位老人如今仍舊活在死刑的陰影下。如果他是無辜的,那你這個警察就是殺人犯了!而且你的行為比單純殺人更加惡劣,因為你還剝奪了他四十年的自由和聲譽。那組來歷不明的指紋根本就和恩田的指紋不匹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本事你回答我啊?!」吉敷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咆哮起來。

「我可是你的上司,吉敷,你跟我說話時注意點兒!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就肯定是第三者誤闖現場,」

「誤闖現場的第三者?那這個第三者又怎會留下沾血的指紋?」

「不是還有那件血衣嗎?」

「我正想提那件血衣呢!當時兇手接連刺穿三個人的頸動脈,反濺到外衣上的血怎麼可能只有那麼點兒?」

「渾蛋,你親眼見過那件血衣嗎?」

「都被銷毀了,我上哪兒看去?你這分明是明知故問!」

「我就說你是個外行吧,都沒親眼看到過,就少在那裡編小說了。那件血衣上可沾了不少血!」

「事到如今,你就別再信口雌黃了。你調查過衣服上的血跡嗎?恩田說是雞血。血衣上的血糊是河合一家的血嗎?」

「你小子是不是白痴啊?!恩田已經承認人是他殺的了,在法庭上也供認不諱。過了四十年,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可查的?你就少在這裡雞蛋裡挑骨頭了。那傢伙肯定是面對死刑膽小怕死了,才會編造出這樣一番謊言。恩田就是這麼一個人。」

「恩田說他當時在殺雞——」

「白痴,他這明顯是在撒謊!」

「有目擊者證實了這一點。」

「哦?那傢伙為什麼等到今天才出頭啊?事情都過去四十年了,等到定案之後才跑出來作證,這種隨口編造的證詞法院怎麼可能隨便採信?」

「除了你當年從恩田家搜走的柴刀和菜刀之外,現在發現了新的可能是兇器的柴刀和菜刀。還找到了疑似被害者的人頭。」

「是你小子找到的嗎?」

「沒錯。」

「你不覺得羞愧嗎,叛徒?!就你這樣,配當警察嗎?」

「這話恐怕該由我來說。」

「你能證實那個人頭是河合的嗎?還有兇器?」

「除此之外,還找到了嫌疑人的外套、柴刀、菜刀、下頜骨碎裂的頭蓋骨,這些東西全是從河合伐木場附近的一口井裡發現的。如果不是河合的,那你告訴我那人頭是誰的?!」

「就算是河合的人頭又怎樣?不過是恩田當時扔在那裡的罷了。」

「別忘了,還有人證明當天曾在北上川河邊看到過恩田。」

「這個……哈哈,那名證人姓迦納,對吧?就是你小子之前的女人吧?哈哈,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嘛,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峰脅臉上露出明快的表情。

「當年那女人拋棄了你小子,跑去找那個……是叫藤倉吧?比起你那根牙籤,那女人更喜歡殺人犯的那玩意兒啊?」峰脅壓低嗓門笑道,他似乎突然變得很開心。

「你不會是想討好那個女人,好和她上床,才賭上工作做出這種傻事來的吧?你還真是頑強啊,沒女人的日子挺難熬的吧?」

「這些事你倒查得挺清楚的,你怎麼不去仔細調查一下恩田事件呢?不是你親手把恩田送進監獄的嗎?」

「你小子才是,好好疼愛一下你老婆吧,免得被別人弄走了。你胯下那玩意兒白長了?還是太小了沒用處?啊哈哈……」

峰脅似乎真的很開心。這些無聊的人都一樣,只會用這種方式理解事情。

「拋棄了刑警丈夫,心甘情願地跑去找殺人犯兄弟張開雙腿,這樣一個女人提供的不在場證明有誰會相信?那女人根本就是個婊子、賤貨!少他媽的扯淡了!」

如果只是對自己出言不遜,吉敷還能忍受,但對通子惡言相向,吉敷就忍無可忍了。長年在他手下辛苦工作,最後換來的就是這些?

「吉敷,你也太小看人世間的事了……」峰脅笑出聲來。過了一會兒,又聽他語調平靜地說道:「與前妻勾結,翻出警方的舊賬找茬兒?我可不會上當受騙。你當我這四十年警察是白乾了?不管颳風下雨還是烈日當頭,我都在拚命地工作,就是因為家裡窮。身為次子,我只有這一條路。我可不是你,大少爺,我在家裡就是根雜草。我絕對不允許你玷污我的功績。在家裡,老婆和孩子都把我當做神,跟你那婊子老婆可不同。事到如今,你跑來說恩田事件抓錯了人?我可是靠那件案子起步的……你他媽的大渾蛋!」

還沒說完,峰脅已朝吉敷撞了過來。吉敷被冷不丁按倒在辦公桌上,桌上的紙筆落了一地。兩人扭打在一起,峰脅不停地揮舞著拳頭。周圍沒有一個人干預,或許眾人都覺得峰脅說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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