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鐵窗內外 第十節

「那個,這樣有些冒昧,但還是想問問,您是青木女士的親戚嗎?」通子問道。

「是的……」對方應了一聲,之後似乎就不願多說什麼了。對方確實不需要多說什麼,一直沒掛電話也只是出於收到通子的信而沒有回信的愧疚罷了。

「再冒昧請問一下。」通子說道,「是否可以找您當面聊聊呢?我有些事想請教您。」

「啊?您不是住在京都那邊嗎?」對方說。

「是的。如果可以,我想去盛岡登門拜訪,您休息日方便嗎?因為平時我還要上班。」

「可您到底是……」聽筒中傳出對方心存戒備的說話聲,但聽不出北方口音。

「我姓迦納,以前住在那座宅子里。」

「哦。」

對方似乎明白了到底怎麼回事,如果是盛岡的人,應該都聽說過迦納家的事。

「我父親是昭和五十七年去世的,當時我繼承了一半家產,卻把盛岡的宅子給了阿為女士。不知您是否聽說過此事?」

「啊,沒有……」

「那個,方便告知您貴姓嗎?」

「這個……」對方猶猶豫豫、含糊其辭,戒心之強可見一斑。「您到底是……這種事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拿主意的……」對方接著說道。

「我想問的事最好面談。因為有些問題比較微妙。」通子說道。

「但眼下我們家情況很特殊,我丈夫要工作,而我懷著孕。」

「啊,那可真要恭喜您了。」

「謝謝。您看,我們家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不太方便接待外人。而且,您想問的事似乎和我們家沒有太大的關係。」

對方明顯想逃避,這也是之前通子四處給人打電話詢問往事時經常碰到的情況。其中一部分人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另一部分表面上願意合作,實際大多是沖著通子的身體來的,這些圖謀不軌的人一心想著貪圖好處,沒什麼便宜可占便立馬退避三舍,全是些可悲的小市民。

聽到對方委婉的拒絕之詞通子心中有些著慌,但如今她在處理這類事時已有了相當的經驗,甚至可以說到了老到的地步。從聲音聽來,對方應該很年輕,突然收到陌生人打來的電話心中應該極度不安。通子覺得應該利用一下這一點,這種人無法光用誠意打動。要想辦法讓她覺得不合作就會對她不利,否則就徹底沒戲了,不過這一點很難辦到。如果話說得太絕,嚇到對方的話,可就適得其反了。

「不,那件事和您家有著很大的關係。」通子慎重地開口道,「那件事非常重要。請問您聽說過『恩田事件』這個案子嗎?」

「嗯,聽說過。」

「電話里沒辦法把一切都講清,簡單說來,我想說的那件事與這件案子有關。」

「可那件案子的兇手不是已被警方抓獲、判處死刑了嗎……」

「不不,眼下還沒有執行死刑。」

否定的同時,通子自己也吃了一驚。那件案子那麼有名,可世人對它的認知居然只有這種程度,甚至以為恩田幸吉已經被殺掉了,整件案子都已成為歷史了。

「雖然最高法院已經判處罪犯死刑,但眼下還沒有執行。被告似乎正在申請重審。」

「申請重審?」對方反問道,似乎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就是請求法院重新開庭審理。因為法院的原判有誤。如今法院正在裁定這件案子是否有必要重新審理。」通子解釋道。之前她曾研究過相關知識,因此能清楚地向對方說明。

「也就是說,眼下那件案子還沒有解決?」對方問道。

通子不知該如何回答。表面上來看,那件案子算是已經解決了。法院、警方,還有檢察方,毫無疑問都是如此認定的,因此該說已經解決才對。然而,對於那些堅信恩田幸吉並非真兇的人而言,那件案子確實還沒有解決。

「還沒有。」通子說道,「因為目前警方還有權進行調查。」

其實這句話已經很接近謊言了,已定案的案子,通常情況下是不可以這樣做的。但對目前的通子而言,這樣說是一種策略。果不其然,對方立刻表現出幾分狼狽。

「啊……警察為什麼要上我家來調查……」

入戶調查是要有搜查令的,而對已定案的案件來說,是斷然無法拿到搜查令的。但此刻與通子通電話的人應該並不知道這些規定,剛才對方甚至連重審申請這樣的字眼都沒聽懂。

「因為真兇曾在您家裡住過,而且並不是現在被逮捕的那個人。」為了讓對方相信事情的嚴重性,通子故意一口咬定。

「你是說另有其人?也就是說,審判結果有誤?警方和法院都冤枉好人了?」對方的語氣中明顯帶著一絲驚訝,世人大概都認定警方和法院是絕不會犯錯的。

「對,他們的確冤枉好人了。」

「那兇手到底是誰昵?」對方的語氣中明顯已有不快。

「這個,我還不能在電話里告訴您。」

「迦納女士您真的知道真兇的名字嗎?」

「是的,我知道。」通子立刻回答道,但她此時還並不打算告訴這個陌生的盛岡人。

「您確定?」

「我確定。因為我曾親眼在姬安岳案發現場看到過兇手。」

聽通子如此一說,對方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說道:「那……我家裡到底有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真兇曾在你家住過,或許就留有證據。換句話說,你家有東西足以證明恩田幸吉並非真兇。」一邊說,通子一邊思忖:如果真在庭院里找到了河合民夫的人頭,是否能直接證明恩田幸吉並非兇手呢?

「警方很可能會派人過去調查,但如果您能同意讓我先去調查一下的話,我可以設法阻止警方。」通子使出了撒手鐧。

「啊……」對方明顯吃了一驚,半響無語,似乎正有腦中衡量通子這番話到底是真是假。這也難怪,通子又不是警視總監,卻把話說得絲毫不留餘地。

「或許您有些不相信,如果您實在信不過,可以打去警視廳搜查一課問問,我告訴您電話號碼。那裡有位姓吉敷的刑警,目前正負責這件案子。而如果您同意我登門拜訪,我可以阻止他到您那裡去。」

「如果我拒絕呢?」

「您要是拒絕我的話,就等著吉敷刑警他們帶著搜查令去找您吧。如此一來,勢必會惹來更多麻煩,畢竟周圍的鄰居都看著呢。」

通子故意說「吉敷刑警他們」,意思是去的警察不止一個。

「但要調查這個家也挺不容易的,得花上很長時間才行。」

「啊,不,其實花不了多長時間,因為只要調查庭院就行了,不用進您家。」

「這樣啊……」

對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意外,聽到對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通子便明白有希望。對方原本以為通子所謂的調查會大動干戈,不光衣櫃,估計連天花板和地板都會被翻過來。

「真的很快就會結束?」

「很快,頂多半個小時。」

「此話當真?不會整個家都——」

「絕對不會,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我想調查的地方只有一處。」

「哦……」說完,對方陷入了沉思。

「能和您見上一面嗎?下周星期日,我去拜訪您吧。」

通子看出此時正是進攻的好時機,於是乘勝追擊。

「這事光憑我一個人無法做主。要是輕易答應了您,我丈夫會罵我的。」

「能先和您當面談談嗎?之後您再做決定也行。」

「可是……」

「我絕沒有什麼惡意,我會帶著六歲的孩子一同前往。我名叫迦納通子,您可以找鄰里鄉親們打聽一下,我以前就住在那裡。」

其實通子並不想說這些,不難想像,在發生過麻衣子和德子同一天慘死,之後父親郁夫又抑鬱酗酒的事之後,鄰里之間會說出怎樣的閑話。對方若去詳細詢問,這一件件都將敗露,或許會適得其反。但為了不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來路不明的奇怪女人,通子只能這麼做。

「先讓我和丈夫商量一下,之後再答覆您,您看這樣行嗎?」

「好吧,那我明後天再給您電話。」

通子說完之後,對方並沒有接話。過了一陣,才突然說道:「那個,您能把剛才提到的警視廳搜查一課的那位刑警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告訴我嗎?我這麼說,倒也不是在懷疑您……」

「嗯,當然可以。」

「我倒未必一定會打電話過去……」

關於這一點,通子並不擔心,普通市民很少有給警視廳打電話的勇氣,還是專管殺人事件的搜查一課。想想自己剛認識吉敷的時候,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願打電話過去。

「嗯,我會和我丈夫商量一下的。」

通子道過謝,便掛斷了電話。在心裡祈禱對方的丈夫不要反對,同時希望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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