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柿子樹下 第十一節

那是一段僅次於被父親強暴的可怕回憶。當時通子正準備下工夫製作雕金藝術品,為此在整個東京四處奔走,參觀一切可能有創作價值的東西。一旦在雜誌或電視上發現有用的情報,不論多遠,她都會立刻飛奔過去。

賦予通子最多靈感的往往是那些民間傳說。這一點明顯是受了麻衣子的影響。

當時,通子恰巧對釧路沼澤的丹頂鶴產生了興趣。至於原因,通子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因為鶴這種鳥類時常會出現在民間傳說里的緣故吧。通子從某本雜誌上得知銀座某處有場以丹頂鶴為主題的攝影展,決定前去參觀一番。其實雜誌上專門登了攝影師介紹,但通子沒有細看。如果當時看到名字,或許就能避免之後發生的一切了。

接下來還有很多疏忽,比如不該獨自一人去,也不該選在臨近閉館的時間。加上當時一郎和次郎都在會場,且館內觀眾稀少這兩點,促成了影響通子一生的不幸。總而言之,當天所有的條件都對通子很不利。

就在通子在會場中來回漫步,欣賞照片時,視野里突然出現了兩個人。那兩個人露骨地發出嘲笑聲,行為猥瑣。通子頓覺一陣狼狽,卻並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仔細一看,才發現眼前的人竟是藤倉次郎。再一扭頭,發現身後正站著次郎的哥哥一郎。可即便如此,通子依舊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因為她做夢都想不到,當年的那個藤倉次郎,後來竟會成為一名攝影師。

通子暗罵自己怎會如此愚蠢,雜誌的宣傳說明上明明寫了攝影家是位研究丹頂鶴多年的釧路人了。藤倉一家早就搬到了釧路,只要稍微動腦子,就會發現其中潛藏的危險性。一瞬間,強烈的恐懼讓通子的腦袋一片空白,並失去了反抗的氣力。腦海里只剩下一句話——善惡終有報。

事實上,通子其實根本沒必要害怕。即便有過失殺人的成分,良雄的死已經過了時效期,通子沒必要再任由他們擺布。可不知為什麼,通子就是時常有種會被他們堵截的感覺,並且認定一旦遭遇這種情況,自己就只能任由他們擺布了。

「好久不見了啊。」次郎故作姿態地說。

這句話彷彿一個信號,使通子的內心某處起了變化,意識也跟著回到兒時。她怕得差點兒哭出來,彷彿行竊時被保安當場抓獲的罪犯一樣。對方顯然也吃了一驚,但程度沒那麼誇張。獵物被嚇得當場癱掉,估計他們也手足無措了。

次郎抓住通子的手腕,把她拽出攝影展會場,一路拉到附近一家賓館的咖啡廳。令人費解的是,此次面對藤倉兄弟,通子心中的罪惡感甚至比小學二年級時還要強烈。各種恐怖幻想在通子的腦海中肆虐,周圍的一切都膨脹起來,包裹住通子。如今大家都已長大成人,通子擔心對方會逼迫自己用身體來償還當年的罪孽。而事態的發展,也正如通子所擔心的那樣。

在咖啡廳里,通子始終耷拉著腦袋,覺得自己就像面對警察的罪犯。對方究竟都說了些什麼,通子早已不記得。次郎似乎說了作為攝影師的生活近況,但她根本沒聽進去,恐懼令她陷入一種暈厥般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被領進了一個房間。通子開始啜泣,嘶啞的噪門發出嗚嗚的聲音。不知道這房間是他們何時訂的,或許是攝影展期間兄弟兩人的住處吧。窗帘大開著,可以看到街對面大樓的窗戶。當時太陽還高掛在天上,離傍晚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在鋪著厚厚的床罩的床上。

也許正是因為表現得太過柔弱,他們才會那樣對待自己。一進房間,藤倉兄弟就將通子使勁推倒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當天通子穿著一身套裙,上身是白色罩衫,下身是條淡藍色的喇叭裙。倒地時的衝力使裙角飄了起來,通子連忙用手按住,不至於露出雙腿。不知為何,她嘴裡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這句話反而助長了對方的氣焰。

「好了,給我坐好!」

充滿威懾力的聲音從通子頭頂傳來,通子下意識地坐正了身子。剛坐好,次郎便一把揪住她的衣領,粗暴地往上提。通子傻在當場,不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就那樣默默地接受了?」

聽到田代的問話,通子才回過神來,但並沒有立即回應。事到如今,再撒謊也沒什麼用了,因此她應了聲「是的」。

「藤倉家兩兄弟都在?」

「對,只有姐姐不在。」

「那……他們兄弟倆你都接受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通子徹底死心了,點了點頭。

「我有些無法理解。」一陣沉默後田代說道,語調之中明顯摻雜著輕蔑。「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早就過了時效期,況且當時你那麼小,還不明事理昵。說起來,你當時就應該去找警察的。」

「是的,若事情發生在現在,我的確會那麼做。但當時我……根本就……我心裡只有對他們的愧疚。」

「難道沒有一絲期待嗎?」

聽到對方挑釁的問話,通子全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

「當然沒有,絕對沒有!」

然而田代卻默不做聲,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並不相信通子的回答。

「這種事,誰都會像你這麼說。可如果對方長得很醜情況就不同了吧?你的反應會相應改變的吧?你完全可以在賓館的走廊上甩脫他們的手逃走,甚至可以一路衝進派出所去。」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通子心想。她明白了田代的言下之意,但他錯了,女人並非只想和長得好看的男人發生性行為。即便對方長相醜陋,甚至有一張讓人害怕的臉,也會有女人愛慕。雖然這樣說並不能代表所有女人,但確實有一部分人例外。可是,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呢——

被次郎揪住衣領往上提,通子想當然地認為對方是要讓自己站起來。沒想到剛站起身來,背上就又被推了一把,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命令——「快脫」。

當時自己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對方提出脫衣服的要求之後,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呢?勉強站穩的通子連忙脫下了外衣,只剩一件白色襯衫。正在猶豫該怎麼辦的時候,一郎從身後伸出雙手,繞到前面開始解紐扣。對方似乎很著急,通子可以看出那雙手在微微地顫抖。

她並不清楚對方是興奮還是生氣,可以說當時的通子已經忘記了自我。當初究竟抱著怎樣的一種心理?為什麼連反抗都沒有反抗一下呢?還虧得自己的丈夫是名刑警。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時自己心裡絕對沒有半點期待,也完全沒有想做愛的念頭。腦海里一片混亂,堅信這樣做是一種義務,對,當時自己就是這麼想的——自己是某件事的犧牲品,這個想法一直縈繞在腦海。

另外,當時心中也沒有明顯的厭惡感。其證據是,當一郎專心致志地解開襯衫紐扣時,自己並沒有哭泣。成年的通子與少女時代的她有所不同。

襯衫的紐扣被全部解開後,通子又像聽候命令的士兵般轉過頭去。發現身後就只剩一郎一個人了。

次郎不見了,這對通子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壞事。一郎已脫掉上衣,肌膚呈現出健康的古銅色,只不過一臉兇相。不過他那可怕的表情在通子看來竟增添了一筆性感色彩。與之相比,次郎的魅力可沒那麼大。

大概是兄弟倆商量後決定先由一郎來吧。雖然長大之後,兄長的概念會越來越淡薄,不像念中學時那麼絕對,但在面對重大事情時還是有決定權的。對,應該就是這樣,不會有錯。

一郎粗暴地扯開通子的襯衫,但袖口上的紐扣還扣著,通子匆忙去解,一郎趁機脫掉她的乳罩,接著推了她一把。記得自己當時雙手撐地,上身赤裸,心裡混雜著恐懼、氣憤和悲傷,似乎還有一絲甜美的感覺……

不,沒這回事!

通子奮力與記憶抗爭。視野里田代的樣子漸漸清晰。

「我很愛我丈夫,從沒有想過要和其他人干這種不潔之事。」她斬釘截鐵地說,這也確實是事實。她愛吉敷,不想讓他傷心。那份決心,就如同現在她不想讓由紀子傷心一樣。

「是嗎?」田代的話聽來既像是欽佩,又像是鄙視。通子裝作沒聽到,不管對方怎樣看待自己,通子都毫無辦法。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通子只盼著對方別再問了。

田代沒有繼續追問,然而那段被喚醒的記憶卻徑自在通子的心底遊走。

一郎粗魯地掀起通子的裙角,被褲襪包裹著的雙腿立即裸露在外。通子使勁轉過身,拽著一郎的胳膊哭道:「別!」

最後終於在一郎的逼迫下脫下裙子和褲襪,連內褲都脫了。通子全身赤裸,屈膝坐在午後強烈的陽光中,稍稍前傾身體,象徵性地遮掩著下身。她清楚地記得,當天的陽光透過窗戶,在自己雪白的雙腿上投下點點光斑。通子看著腿上的白色光芒,擔心這會更加刺激一郎心中的邪念。

通子央求一郎把窗帘拉上,對方卻只簡短地說了一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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