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縱火案,居然都發生在外人無法進入的密室里,這種從理論上講,不可能實施的犯罪,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多家雜誌還詳細報道了,案發地點周邊的情況。也許正是出於這一原因,九月下旬以來,中村每天都能收到幾封好奇的讀者寄來的信件。
其中的一封來信,提出了一個頗有見解的疑問,那就是:為什麼已經發生的八宗縱火案中,有七宗都發生在陰天?
中村想了想,果真如此,案發時的天氣狀況,的確正如來信中指出的那樣。
記得最清楚的,當然是最近發生的這一次。天氣十分陰沉,天氣預報說,降水概率為百分之二十,結果雨一直沒下。
八月一日那次也差不多,天氣悶熱且沒有出太陽,降水概率為百分之十,結果也是一滴雨也沒下。
再往前是七月一日,那天同時起了三場火,但天氣情況也和信上提到的一樣,是陰天,上午還下過一陣雨呢。
然後是一月二十二日,由於離得太遠,已經記不清楚是什麼天氣了,中村馬上給氣象局打了個電話,查詢當天的天氣情況。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果然又是個陰天。
同樣,經過查詢,新東京大飯店失火的一月三號,竟然也是個陰天。
唯一不同的是最早一起,去年的十一月三十日是個大晴天。
這封讀者來信上,並沒有提及其中的理由,結尾附了一句:「這只是我的猜測。」難道是因為犯人雖然故意放火,卻又不想讓火燒得太大?中村有些拿不準主意。如果不想讓火勢太大,幹什麼不幹脆在雨天動手?……
但中村仍覺得,這是條極好的線索。九月從一號到五號,連續五天都是晴天,而罪犯卻偏偏選在六號動手,似乎是在故意等一個陰天。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天氣呢?
第一次縱火是去年的十一月三十號,唯獨這天是個晴天,同時起火點不是個密室。是不是可以這樣推論,凡是案發日是陰天的,所對應的起火點,就是一個密室。
還有起火時間。最新的這次縱火,發生在晚上七點,似乎比上次又早了一些。最早那次發生在凌晨一點,現在已經慢慢提前到了晚上七點,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思考半日,還是沒有結果,中村把這些記錄,先放在了一邊,確定罪犯的下一次作案地點,這才是迫切需要做的事。
事實證明:上次的判斷完全正確。這麼說,上次總結的規律,可以繼續使用。中村又站到東京地圖前,從這次起火的明糖制果大樓,向北四百米,應當是八重洲一丁目,或日本橋一、二丁目附近的永代大街附近。
按照以前的規律推算,下次縱火應當在十月初。
這次一定要派人進行蹲守,不能再讓他得逞了。
九月二十八日,岡江帶著一本雜誌,來找到中村吉造,一見面就把雜誌往中村面前一放,說了聲:「你好好看看。」
中村不解地拿到手裡,發現上面登載了一篇報道連續縱火案的文章,而且,已經是連載的第二期了。文章的開頭部分,用一個黑框框著,裡面是用黑體字印著的文章,內容如下:
責刊近來刊登的文章,我都巳讀過,發現你們的分析和結論,都比較符合本意,文章立場比較公正客觀,因此特寄上拙稿一份,請廣大東京市民,用心傾聽我不斷向大家敲響的警鐘。
我已經為你們敲了八次警鐘,而且十分客氣。之前發生的那幾場火災,充其量也就是划了根火柴,和將要發生的大火相比,只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在這裡,我只想提醒各位一句:「火柴點著的火,必須用有根之水來滅。」現在你們連小小的、火柴點著的火,都無法對付,等到發生更大的火災時,你們可怎麼辦?……
文章的後面,還加了幾句編者按,強調該篇文章,是縱火犯本人寫的。旁邊還附有手稿的照片。
中村抬起頭來:「這真的是罪犯寫的嗎?」岡江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用『有根之水』撲滅,這是什麼意思?」中村輕聲嘟囔著,之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吼道,「畜生,趕緊讓這家雜誌社,把罪犯的手稿送過來!……」
正在這時,縱火案組的一位警員,髙聲呼叫著岡江,他急忙向自己的辦公桌跑去。
中村拿著雜誌,準備接著往下看。背後突然響起一陣亂鬨哄的嘈雜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來。
小谷立即用手捅了捅中村的後背,又指了指正在接電話的閃江,輕聲說了一句:「那傢伙打來的。」
「縱火犯把電話打到這裡來了?……」中村噌的一下,跳了起來。
已經有人做好了錄音的準備,稿紙和筆也已經遞到了岡江警察的手中,中村走到岡江的辦公桌邊,岡江看到他,連忙遞過話筒,中村伸手接了過來。
「你是石山?」中村冷不防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不知是不想承認,還是突然被人說出姓名而愣住了。
「趕快過來自首吧!……我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中村威嚴地警告道。
「哦,是嗎?」對方故意作出無所謂的樣子,聲音很小。
「縱火可是重罪,別再干傻事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干?」
「你難道沒有讀過那本雜誌嗎?」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反問道,聲音聽起來竟然很溫和。
「看過了,但我弄不明白,你這畜生到底想說什麼。」
對方冷笑了兩聲,回答道:「那你就多看兩遍,再仔細想一想!……我特意打來電話,是想告訴你們,我還會接著乾的。而且,我放的火,只能用『有根之水』才能澆滅。」
「你說明白點,什麼是『有根之水』啊?」中村急得直跺腳。
「意思就是別用自來水管里的水,用那種『沒根的水』,是永遠無法撲滅的。還記得新東京大飯店,和日東劇院的大火嗎?那兩處不是被燒得很慘嗎?……」犯人得意洋洋地嘲笑著說,「我現在只是在各處分頭放火,你們就忙成了那副樣子,要是八處一起,你們還怎麼救?……嘿嘿,下回真該來那麼一下,看看東京市的消防系統,怎麼應付!……」他一邊冷笑著,一邊齜牙咧嘴地號叫,「你們好好想想吧……唉,跟你們這些人說了也是白說,你們根本就不懂。」
「這跟中間多了一橫的『東京』兩個字,到底有什麼關係?」
對方吹了兩聲口哨,十分得意洋洋地嘲笑說:「嗬,學了不少東西嘛!……那就再好好努力學習,多動動腦筋啊。不想跟你廢話了。」
「等一下!……」中村大喊了一聲,「我不管你為什麼放火,我只想問你,為什麼要殺井比敦子?……畜生,是你小子乾的吧?……」
對方頓時啞口無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語氣變得緩和了許多。
「我的重點不是這個。」
說完,對方猛地掛斷了電話。
中村緊緊地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