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地之水 第一節

七月一日,星期五,傍晚七點半左右,虎門、新橋和有樂町三處,幾乎同時發生了離奇的火災。

經現場初步勘察認定,三起均為人為縱火。第一處位於虎門一丁目,起火的大樓,是第十三號松井大廈,屬於全市範圍內,松井產業名下,二十五座大廈中的第十三號,也是一幢出租商住兩用樓,起火點也和之前的案件類似,在地下室的器材倉庫。

第二處發生在新橋一丁目的新橋第三飯店,起火點也位於地下室的器材倉庫。

最後一處發生在有樂町一丁目的日東劇院,靠近日比谷公園。這次的起火點,在劇院一層的道具服裝倉庫。

三起火災中,損失最嚴重的是日東劇院,因為演出道具,幾乎都是布料或木板做成的,一旦起火,馬上就會失控。

火只燒了不到一個小時,整座劇院卻已經幾乎全毀了。緊挨著劇院的,是一家電影院和一家飯店,萬幸的是,大火併未蔓延到這兩處地方。有四、五個人在火災中受傷,沒有人遇難。

新橋第三飯店的起火時間較早,也發現得早,避免了更大的損失。加上不久前赤坂的新東京大飯店,剛剛發生過火災,飯店組織員工,進行過幾次實戰演習,因此,火災發生後,得到了及時的撲救,並未造成太大的損失。

尤其值得慶幸的是,人員得到了及時疏散,住店的賓客,全部順利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因此,這次火災中無人傷亡。除了堆在一層廚房和地下室里的部分物品,被大火燒毀了以外,就只有停車場里的兩輛車,受到了輕度焚毀。

第十三號松井大廈的情況也差不多,除了地下器材倉庫,和停車場遭受了部分損失外,沒有任何人員傷亡。

令人不解的是,這三起火災的起火點,也均處於密室狀態中。七月一日是個陰天,上午還下過一場雨,如果不是這樣,松井大廈及新橋第三飯店,遭受的損失估計會更大。

七月二日,星期六,中村警官和岡江刑警二人,整整一天,都耗在三起火災的現場。

在這三處火災現場,都沒有發現類似前兩次貼的、寫有「東京萬歲」的紙片。但從手段分析,幾乎可以斷定,這幾起案子也是那位「石山」做的。這傢伙在整整蟄伏了五個月後,又再次出來作案了。

但以岡江為首的縱火案組,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們傾向於認為,這不僅僅是石山一個人所為,其背後很可能存在一個以縱火為目的的,大規模的犯罪組織。原因是至此已有四谷、赤坂、虎門、新橋和有樂町五處,發生了六起縱火事件,況且,這次是三個地方同時發生,如果僅僅是一個人所為的話,恐怕很難做到周全。

僅虎門一地,就前後發生了兩起火災,中村吉造對此十分惱火。而一月二十二日發生火災的日陶大廈,離這次失火的松井大廈,不過短短二百米。在至今發生的六起火災中,這兩處是距離最近的。另外,新橋第三飯店和日東劇院,也離得很近,大概相距四百米左右吧。

中村吉造警官覺得,罪犯可能是因為,上次在日陶大廈放的火,竟然沒有燒起來,所以,這次選擇在附近的松井大廈,繼續放火,似乎是要把上次被撲滅的火補上。因此,虎門一地才會發生兩起火災。

從這一點上來看,罪犯的性格,簡直是異乎尋常地偏執。中村心裡感覺,並不贊同岡江他們的結論,他反倒認為,這些案件,應該都是同一個人干下的。

中村在幾處現場之間,不知道來回跑了多少次,經過仔細勘察,現場並沒有任何延時點火裝置之類的東西。三處起火點,都在器材倉庫或道具間,裡面的可燃物非常多,現場一片狼藉,幾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中村在裡面反覆搜査了很多遍,卻依然沒有發現機械點火裝置。

中村吉造警官在心裡暗自思考,這幾處縱火點,想找出其中的規律:四谷、赤坂、虎門,新橋……縱火點在逐漸向東移動,這就是規律嗎?中村繼續思考。

唯一不同的是,倒數第二起火災,發生在新橋第三飯店,最後一處的日東劇院,則位於其北方。不過,這兩處僅相距四百米,若把它們算做一個地方,似乎也能說得通。

「混蛋,別這麼著急下結論!」中村在心裡提醒自己。

換個角度想一想吧,發生在虎門和新橋的火災,其實位於同一地點的南北兩邊;日東劇院和新橋第三飯店,是以新橋為中心,分處南北兩邊,之間相距四百米;日陶大廈和松井大廈,又是以虎門為中心,分處南北,相距二百米。

縱火點不斷東移,這次已經到了新橋,按照這個規律,能大概預測出,案犯下一次作案的地點嗎?

想到這裡,中村快步走到掛在牆上的東京地圖跟前:從四谷起火點,到新東京大飯店之間,相距大約一點五公里;從新東京大飯店,到下一處縱火點——虎門的日陶大廈,大約相距一點七公里;從日陶大廈,到松井大廈,相距二百米;從松井大廈,到新橋第三飯店,相距不到一公里。

也就是說,縱火點每次向東移動的距離,大約為一到一點七公里。按照這個距離再向東——中村的手指在地圖上慢慢向東滑過,從新橋第三飯店,向東移動一公里,將跨越東海道鐵路線,和山手線的隔離帶,達到位於銀座邊緣的新橋演舞場,如果移動一點五公里,就是國立癌症治療中心,和中央批發市場附近。

從已經發生的幾次火災來看,縱火犯總會選擇較大的目標放火。比如新東京大飯店、新橋第三飯店和日東劇院,這些都是東京市民,耳熟能詳的知名場所。照此推測,中村認為,罪犯下一次,會選擇新橋演舞場,或者是國立癌症治療中心的可能性比較大。

中村將這個推論,向主任和縱火案組的同事們做了彙報,主任聽後,未置可否,岡江他們卻表示贊同。於是,中村提議,對上述兩處地點加強保衛,特別是國立癌症治療中心,應該派便衣刑警日夜進行蹲守。此外。還應該以這兩處地點為中心,在附近的區域內,大量散發通緝令。

很難估計罪犯下一次會何時動手,更難的,是找出他縱火的方法。三起火災同時發生,這說明,罪犯並沒有親自到現場作案,難道還有什麼隔空縱火的方法?……

為了方便分析,中村把幾次縱火案的信息,列了一個表格。

第一次與第二次間隔約為一個月、第二次與第三次間隔十九天、第三次與之後幾次,間隔五個月以上……據此,中村吉造判斷,很有可能再過二十天,兇手就會繼續作案。

七月二十日,中村吉造開始帶著小谷刑警,一起在國立癌症治療中心蹲守。

病房的走廊上,已經貼了數張石山的通緝令,中村也已反覆囑咐大夫和醫院其他人員,必須時刻注意,一旦發現此人出現,要立即報告給警察。但如果真的像岡江所分析的那樣,他們面對的是一個龐大的犯罪組織,那麼,也未必每次都由石山去執行。

中村坐在癌症治療中心候診室的長凳上,回憶起剛接手這個案件時,正逢聖誕節,到處都能聽見聖誕鐘聲。如今已經到了家家戶戶需要開空調的夏季,原本以為能在去年年底結案,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為了查出從土屋住處消失的女子,自己曾獨自一人,遠赴越後寒川。那漫天的雪花和刺骨的寒冷,令中村至今還記憶猶新。可惜並沒有什麼收穫,說是自己判斷失誤,也無可厚非。不過,最後還是找到了由紀子,雖然案件沒有按照自己預測的方向發展,這位失蹤的女子,競和此案沒有絲毫關係。

之後又發生了幾起縱火案,接下來就是井比敦子被殺。井比的死,讓中村怒不可遏,他決心拿下這件案子。但遺憾的是,即使辛辛苦苦跑斷了腿,真相卻依舊不明朗。

縱火案組的同事認為,罪犯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大規模的犯罪組織。果真如此嗎?至今為止發現的這些線索,真的互相沒有相關嗎?……中村的心裡總覺得,這些看似獨立的線索,必定能在某個環節串聯在一起。如果貿然扯出其中一根,只會把剰余的也弄亂,導致更加難解。到事件真正水落石出的那一天,這些紛亂的線條,就都能夠理得清清楚楚了。

八月一日,星期一。一大早天就格外陰沉,空氣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即使坐著什麼也不幹,依然會汗流浹背。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會有降雨,但直到傍晚,雨都沒有下起來。

中村和小谷兩位警察,正坐在癌症防治中心的候診室里看電視。一名護士走了進來,輕聲說了一句「抱歉」,兩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究竟想幹什麼,她就已經伸手把電視關了。看來是到了住院病人的休息時間。中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中村吉造只好從兜里,掏出一本文庫版小說看,小谷則踱到一旁,翻閱起書架上的雜誌。過了不久,護士長從值班室里探出腦袋,招呼兩位警察過去一趟。中村知道,一定是有電話找他,因為事先已經說好,除非有緊急的電話,其餘事情一律不得出聲叫他。

中村正想站起身,一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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