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艱難的走訪 第一節

通緝海報終於印出來了,上面有兩張人像——一張是素描的模擬畫像,另一張是照相館老闆偶然拍到的一張,和附帶的文字說明。文字說明中,不但點明此人就是四谷、赤坂和虎門三起連續縱火案的罪犯,還提到此人涉嫌殺人。海報送達全國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份了。

中村吉造又去了一趟神樂坂,想把借來的照片和底片,還給那位照相館老闆。不用說,又不得不耐心聽老頭抱怨了一番。中村一直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老頭說的一句話,讓他一個激靈,老頭說照片上的男子,他彷彿是在哪兒見過。

這個信息,中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趕忙問對方,是在哪兒遇見到他的。老人想了好久,也沒有想起來。但可以確定的是,除了那天的訂婚儀式,這位老闆一定還在某個場合,和兇手照過面。

中村讓他再好好想想,哪怕回憶起一點細節,都會很有幫助,並且帶著恐嚇的口氣提醒他,如果案犯認識他,那將會是一個很大的威脅。老人又想了半天,可就是想不起來,並開始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中村只能留下-張通緝令,囑咐他想起什麼就打電話,然後,悻悻地離開了照相館。

中村花了大量的時間,把當天出席訂婚儀式的人,一個一個地問了個遍。有兩個人說,感覺確實在哪兒見過案犯,但最終也都想不起來,具體是在什麼場合見過。

貼出通輯令後,並沒有什麼收穫。以前發布通緝令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消息反饋,可這次卻一反常態,一點兒音信也沒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井比敦子被殺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縱火案了。但另一方面,沒有新線索,想抓到這名案犯,就更加困難了。

井比敦子的葬禮,和土屋昌利的一樣,在家鄉舉行。渡邊由紀子依舊沒有出席。

中村見到了特地趕來東京的,井比敦子的母親和哥哥,兩人一看就是小地方來的人,走在大街上,感覺處處都新奇。中村想起井比敦子去世前的樣子,儼然一個都市女孩兒,差別之大,讓人不禁感嘆唏噓不已。

井比敦子的母親神情十分僬悴,常常一句話還沒說完,淚珠就嘩啦啦地先掉了下來。中村陪了他們好幾天,並鄭重保證,一定會抓住兇手,為她女兒井比敦子報仇雪恨的。

三月份很快就要過去了,案件依舊沒有任何進展。中村每天呆坐在辦公室里,甚至有些期待,罪犯再策划下一場大火了。

上次與渡邊由紀子的正面接觸,幾乎是個完全的失敗,中村覺得,以後也很難從她嘴裡,問出什麼東西了,她整個人就像她的老家——越後寒川一樣寒冷。中村在心中暗想,在那片土地上出生、長大的人,一定都具有極強的意志力,這也就意味著,想從她口中問出罪犯的下落,會比登天還難。

面前的道路,似乎就只剩下一條了,那就是通過不懈的走訪,來打探一切消息,除此之外已別無他法。

假設這名罪犯,過去曾和由紀子,有過比較密切的交往,那會是在她住在哪裡時,發生的關係呢?中村翻開了他的筆記本。

足立區千住曙町——牛田莊

台東區淺草六丁目——彌生庄

新宿區市谷富久町——龜井住宅樓

澀谷區千馱谷——五月庄

澀谷區代代木四丁目——金田住宅樓

然後就是千歲船橋土屋昌利住的地方了。

基本上可以肯定,由紀子就是在住在上述這五處地方之一的時候,認識罪犯的,也有可能是在工作中。另外,已經死掉了的土屋昌利,和罪犯會不會有什麼關聯?這也需要調查。

要完成如此大量的走訪,實在太辛苦了,光跑完這五個住處,就很不容易,再加上她不斷變換的工作地點,每一處都要親自跑到。如果由紀子是個好交際的人,或許還比較容易,從鄰居那裡問出點什麼,問題是她朋友極少,又性格內向。朋友、同事,以及鄰居這條路,完全行不通。她唯一的好友——井比敦子,也已經被人殺害掉了。

目前除了走訪,似乎沒有第二條出路了。中村只盼望那名罪犯,曾經常出入由紀子的住處,這樣,鄰居或房東,或許能夠知道些什麼。

中村想起上次去牛田莊調査時,聽說由紀子的住處,根本沒有男人來過,因此,這裡基本可以排除。憑直覺中村認為,最有可能問出結果的,應當是淺草和市谷富久町。

走訪淺草的彌生庄時,中村先讓鄰居們看了看通緝令上的照片,詢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這名男子。鄰居們說,由紀子住在這裡的時候,的確經常帶男人回來,但照片上的這名男子,一次也沒有來過。

中村把所有居住在樓里的人問了個遍,又詢問了附近其他公寓的住戶,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樣。雖然由紀子住在這裡,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鄰居們還是認出了她,也許是因為由紀子本來就引人注意。他們說來找由紀子的,大多是工人模樣的中年男子。

渡邊由紀子在這間幾乎一年四季不見陽光的小屋裡,居住了整整一年,每天去一家名叫「東京俱樂部」的電影院上班。中村決定去一趟這家電影院。

他穿過淺草寺,按照別人指點的方向走去,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裡,終於發現了影院的後門。整幢建築的外觀,就像一個巨大的海螺,也有幾分大喇叭的樣子,影院裡面相當於喇叭口的位置,就是巨大的銀幕。因此座位離得越遠,觀眾的視角就越廣。影院的外牆被塗成了紫銅色。

影院經理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告訴中村這幢建築是一九三一年建成的。經理和幾位歲數較大的女員工,都還記得渡邊由紀子。

據經理說,由紀子是大概一九七九年底,通過職業介紹所來就職的。當時她住在伊勢崎電車沿線的牛田莊,經理覺得,那裡離這兒太遠,影院出不起交通費,但她馬上說,可以搬到附近來,因此,經理立即決定錄用了她。最早讓她負責接待,工作方面相當不錯。因為她人長得漂亮,不少來看電影的小夥子,開始主動過來追求她,當然也有中年男人在影院周圍,對她糾纏不休,打發這些人可費了很大的勁。後來有家咖啡館出高薪,挖她去當服務員,經理說,當時就像卸下了一塊包揪似的。

邁步離開影院時,中村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於是向經理打聽道:「這條雷門大街的盡頭,是不是有座仁丹塔?也就是之前的淺草十二層塔,它具體在哪兒?……」

「不,您弄錯了,這兩座塔不是一回事兒。您說的那座仁丹塔,雖然也是戰前就有,但卻是模仿淺草十二層塔建的。不過我聽說,真正的十二層塔,也在這兒附近。」

中村原以為,像經理這個歲數的人,對古塔應該知道得不多,沒想到他竟然十分了解。

「哦……具體位置在哪兒,你知道嗎?」

經理走到馬路中間,伸手指著前方,熱情地說:「順著這條馬路,一直走就到了。那邊不是有個交通崗亭嗎?崗亭前面有個保齡球館,旁邊就是原來的十二層塔。之前塔邊還有一個水葫蘆形狀的池子,不過現在應該看不到了。」

中村告別了經理,一個人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讓他失望的是,這處有名的古迹,如今已經看不到了,旁邊甚至連塊說明的牌子都沒有立。

中村對這座十二層古塔,十分感興趣。一想起古代的東京,自然就會聯想到著名的淺草,而淺草的代表性建築,正是這座古塔。現在這座塔,卻連個塔座都沒留下,徹底消失了。以前繁華熱鬧的淺草,如今已經被划到山手線外,不再是東京的中心區,而那座雄偉的十二層高塔,也從人們的記憶里消失了。

聽剛才那位影院經理介紹,由紀子工作過的咖啡館,就在雷門旁邊的街上。店面的建築風格比較古舊,店內十分昏暗。是一家通宵營業的咖啡店,大概是專為方便那些陪酒女約見男客而開的。

中村找到店主,他說,當年就是他出面,把由紀子挖來的。但他又說,那時候,由紀子並不是在電影院里工作,而是在一家餐廳,條件是讓她只上夜班。

由紀子在這裡的工作,表現得也很不錯,她性格開朗,悟性也挺高,跟同事、顧客都很合得來。剛開始她只上夜班,後來想多掙些錢,就辭了餐廳的工作,每天在這裡從下午一直干到深夜。但僅僅過了一個月,由紀子就提出不想上夜班了,理由是身體吃不消。老闆看出,一定又是哪家酒吧提出了更高的工資。果然,沒過幾天她就提出辭職。後來聽說,她在一個酒吧里,當上了專業陪酒女。

中村馬上問那家酒吧在哪兒,老闆說,就在後面那條街上,名叫「東方」酒吧座。中村拿出畫像,問老闆和由紀子接觸的客人中,有沒有這個人。酒保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留長發,但畫像上的這個人,他可沒有見過,肯定不是店裡的常客。中村又掏出那三張照片,老闆還是說沒有印象。

「東方酒吧」很小,裡面除了一座吧台,剰下的空間,最多只能坐十位客人。這家店的酒保,也還記得由紀子,激動地問她現在在哪兒?中村告訴他,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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