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胡同 第一節

中村吉利造剛剛回到東京,就在大宮車站下了車,直接往西日暮里井比敦子的住處奔去。東京今年又是個暖冬,連雪都不曾下過。

井比敦子當然不在家,這個時間她應該正在上班。房東告訴中村,井比敦子現在還在赤札堂百貨公司工作。從房東嘴裡他還得知,井比曾和一位女友一起住在這裡,不過,現在那位女子已經搬離了。中村決定,與其在這裡傻等,不如等井比下班後再來跑一趟。

中村利用這段時間,匆忙趕回警視廳的辦公室,向搜查主任和小谷刑警,詳細報告了這次到越後寒川去的情況,主任十分高興,不住地稱讚,這次出差取得了巨大的收穫。而小谷更是滿臉興奮地預測,這個案子用不了幾天,就將水落石出,很快就能交差了。

其實,中村心裡何嘗不這麼想,只是多年的經驗,使他不像小谷那樣,會把興奮之情表現在臉上。他認為:雖然本案的動機,目前尚未查明,但已經有下手之處了。抓捕兇手可能還不行,但只要通過井比敦子,查找到渡邊由紀子的下落,把她傳喚到警視廳一問,一切就都會清清楚楚了。到那個時候,這個案子就剩提交一份報告了。

渡邊由紀子莫名其妙地,突然從同居的土屋昌利身邊失蹤,還把可能追查到自己的痕迹,一一消除得乾乾淨淨,甚至近乎神經質地,把所有指紋都擦得一個不留。如果她不是兇手,是不可能這麼做的。雖然認定她就是嫌疑犯的證據,現在還不充足,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中村早早地吃過晚飯,覺得井比差不多該下班了,就又趕去她家。沒想到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多,井比敦子仍然沒有回來。

中村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絲不安,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急急忙忙地給赤札堂百貨打了個電話。雖然中村說不出她是哪個部門的,但因為這個姓名十分罕見,人事部負責人,很快就查到了她的信息。對方告訴他,井比敦子是四層嬰兒用品櫃的導購員。中村又問,早上過去能不能見到她?對方回答,她們全科人前幾天出去旅遊了,可能昨晚深夜才到家,預計還要休息半天,下午一點才來上班。

中村打算下午去店裡找井比。雖然這樣,多少會對她的工作有些影響,但還是儘早見上一面妥當。如果實在不方便,也要和她另約個時間詳談。總之,一定要儘快從她口中,問出現在渡邊由紀子究竟在哪裡。

中村草草吃了幾口午飯,就直奔千住的赤札堂百貨,上到四層,很快就發現了嬰兒用品專櫃。

負責這個櫃檯的,只有井比一個人,她身材瘦削,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胸前別了一個寫著「井比」兩個字的工牌。

正好櫃檯前沒有顧客,中村連忙上前,向她出示了警官證。井比只是輕輕地「啊」了一聲,並沒有表現得太驚訝,看來人事部的人,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了,

自我介紹之後,中村首先問道:「你老家在府屋,不過是在村上一直讀到高中畢業……我說的對吧?」

對方心懷戒意地點了點頭。

「我們正在尋找渡邊由紀子。」中村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你和她曾經是朋友吧?」

井比又點了點頭,緊接著反問道:「你們找她有什麼事嗎?」

「有一起意外事故,牽扯到她,我們想找她問問情況。」

「是什麼事能告訴我嗎?」

「這個……」中村心中有些不快,很少見到接受警察問話時,還搶著打聽情況的人。

「你和她的關係比較好,對吧?」

「算是吧……」

「渡邊由紀子的朋友多嗎?」

「不多。」井比低聲答道,似乎不太想回答,「除了我以外,沒聽說她還有別的好朋友。」

「這也是我專門來找你的原因。」

「是有關土屋昌利的死亡事件嗎?……」

「沒錯,我們想儘快找到渡邊小姐問問情況。聽說她已經不和你一起住了?」

「對,她說找到房子了,搬走了。」

「搬到哪兒了你知道嗎?」

「歡迎光臨!」井比突然大聲喊道,原來走來了一位主婦模樣的顧客。中村只好耐心地,等兩人把話說完。

「她搬到哪兒去了?」主婦剛離開,中村就又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搬到神樂坂那邊去了,她說就在地鐵東西線神樂坂站不遠的地方。說是公司幫她找的房子,就在店附近,走路一會兒就可以走到。」

多說了幾句話,井比的北方口音,就開始顯露出來了。中村想起,當地人那種待人冷漠的性格,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總讓人感覺彆扭了。

「請告訴我,她住在神樂坂的哪兒,具體的門牌號碼。」

「她沒說具體的地址,她說過幾天再告訴我。」

「告訴你電話了嗎?」

「這個……可能她住的那裡還沒裝吧。」

「她租的那幢房子,叫什麼名字?」

「沒聽她說過。」

這麼看來,井比也無法聯絡上由紀子,中村不禁露出掃興和失望的表情。

「她搬走多久了?」

「讓我想想……可能有一個星期了吧。」

都搬走好幾天了,也該和這―友聯繫了啊。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應該能找到她。」

也許是看到中村臉上失望的表情,井比突然說出這麼一句。

「啊?……」

「我知道她上班的那家店的地址和電話。」井比敦子突然說道。

中村不禁眼前一亮,這個新消息讓他喜上眉梢。

「混蛋……快告訴我,那家店在哪裡?」

「在飯田橋的神樂坂,名叫『布袋屋』,是一家賣和服料子的店。她在那家店裡負責公文事務和店面銷售,電話是……」

井比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電話本,本子的外皮上,印著動物的圖案。她很快翻到其中一頁,對著上面念了電話號碼。中村連忙把它抄在記事本上。

「她是什麼時候去那家和服店工作的?」

「好像是從今年夏天起吧,我似乎聽她說過。」

也就是自從搬到千歲船橋,由紀子就一直在飯田橋的這家和服店工作了。

「你和她是好朋友,她跟你提起過土屋的事嗎?」中村繼續連聲問道,「你知道她搬到千歲船橋和土屋同居了一段時間嗎?」

「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去過千歲船橋,她和土屋昌利的住處嗎?」

「我?……沒去過。」

「你見過土屋昌利這個男人嗎?」

「也沒有。」

「十一月三十日晚上,她突然搬來和你一起住……對嗎?」

「是的。」井比敦子點頭說道。

「沒說什麼原因?」「說了,說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中村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沒具體說分手的原因嗎?」

「沒說清楚,只說兩個人的脾氣合不來,沒法再跟他相處了。她就說了這些。」

「不是因為吵架?」

「不清楚,不知道他們吵沒吵。」

「關於土屋昌利的事情,她以前還說過什麼嗎?」

「他們兩個剛開始交往時,她總說土屋這個人不錯,只是兩個人的脾性不同。記得她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既然知道脾性不同,還搬去跟他一起住?看來,她是真打算跟土屋結婚了吧?」

「可能吧,也可能是……也可能是還沒遇見更合適的。」

「哦?……」中村一邊聽著,微微點了點頭,「聽你這麼說,後來她遇上更合適的了?」

「怎麼說呢,也許吧。」

「她沒有跟你聊起後來的事情嗎?」

「她不怎麼愛跟我聊這方面的事,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有男朋友吧。」

這時又來了客人,中村只得又中斷談話等了一會兒。想問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從由紀子跟土屋是如何相識,到為什麼她連續搬了好幾次家,這些全都想問個明白。

「還有不少事想問問你,方便的話,今天晚上我到你家一趟可以嗎?」客人一離開,中村便問道。

「這個嘛……」井比吞吞吐吐地未作回應。估計是擔心,家裡突然來了個警察,周圍的鄰居會指指點點地,議論個沒完。中村掏出名片,遞給了她。

「要不你下了班給我打個電話,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你直接到警視廳來找我也行。」

井比聽到這樣的邀請,頓時顯得有些緊張。中村一看連忙笑道:「怕什麼呀,現在的警視廳也挺漂亮的,沒什麼好害怕的,你來過一次就知道了,那地方甚至比咖啡館還亮堂呢。」

說完,中村離開了堆滿嬰兒車和學步車的商場四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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