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的女子 第五節

按照日伸保安公司提供的號碼,中村給土屋昌利的老家打了個電話。剛剛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對方,問了一句「您兒子的遺體打算怎麼處理」,接電話的老人,就已經慌得說不出話來了。

中村有些不知所措,看來,日伸保安公司,還沒有把土屋昌利的死訊,告知他的家人。從這一點也能看出,日伸保安公司對待死者的態度,十分複雜。一方面,公司對於死者,自然會抱有同情;而另一方面,公司也認為土屋昌利的死,影響了公司的形象,拖累了公司,多少有點責怪他的意思。因此在對待死者家屬方面,就多少有些不周到了。

這同時也從側面說明,土屋昌利這個人,確實沒什麼朋友,公司里要是有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出了這種事情,肯定會馬上通知他的家人吧。

接電話的可能是土屋的父親,聽聲音,感覺歲數已經很大了。而且,一聽到這個驚人的噩耗,又立刻顯得蒼老了許多。中村賠著小心,先安慰了一番,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到正題上。中村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向對方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不由得生起氣來,日伸保安公司怎麼搞的,這種告知工作,明明該由他們來做,居然連死者家屬都不聯繫一下。

終於把事情經過交代完畢了,中村聽見老人在電話那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麼,遺體怎麼辦?」中村無奈地再次問道。

老人回答說,馬上就去把他領回家處理,家住得離新幹線車站不太遠。言外之意是說,讓兒子孤零零待在那裡,於心不安。

中村原本想勸對方明天再來,但轉念一想,有些情況早一點問出來,可能會更有幫助,於是說道:「我們會派人去東京車站接您。」

然而對方卻說:「不用了,我還得和他媽商量一下,坐哪趟車還沒有決定,你們就不用接了。東京我們多少也認得路,我直接上警視廳去找你們吧。」

中村答覆說:「那也好。」然後,把自己的辦公室號碼告訴了老人,然後掛上了電話。

接著,中村又給日伸保安公司打了個電話,把自己跟土屋親屬聯繫的經過,告訴給了專務。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哦,是嗎?……這樣啊。」

中村一聽,不由得來了氣,問道:「你們公司是不是覺得,把不幸的消息告知親屬,是我們警察該做的事?哪有你們這麼做事的?」

專務一聽對方的口氣不對,顯得有些驚慌,口中連連賠罪,並解釋說:自己以為公司里,已經有人通知了死者親屬,自己的確做事不周,並以這兩天實在太忙為借口。最後還特彆強調說:「後來發現,土屋把值班室的起火自動報警裝置給關上了。當然,這事不一定就是土屋當天乾的,也許這套裝置之前就有故障。」

中村馬上就明白了,專務說這些話的意思。他的言外之意是說,我們公司雖然處理不周,但死者本人,也有對不起公司的地方,你們也就別一個勁兒地埋怨我們了。

中村說:「死者的家屬,馬上要來東京了,他們的住宿,你們打算怎麼安排?」對方答覆說,我們這就去安排,並且會準備好把土屋的遺體,送回小田原的車子。

中村最後說:「死者家屬到了之後,我會再通知你。」這才掛上了電話,他卻總覺得心裡的氣還沒有消。

土屋的父親在傍晚七點鐘來到了警視廳。接到電話後,中村趕緊坐電梯,來到了一樓的大廳,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已經等在那裡了。

看到慢慢走近的中村,兩人低下白髮蒼蒼的頭,行了個禮。土屋的父親應該有六十多歲,但看上去精神很矍鑠,儀錶堂堂,身高近一米八,雖然體形偏瘦,卻相當結實。

土屋昌利的母親也很高,相貌和死者土屋十分相像。有一對這樣的父母,也難怪土屋昌利的身材那麼棒。中村連忙把兩位老人請進了接待室。

坐在接待室的沙發上,兩位老人卻依舊一言不發。中村問道:「喝紅茶行嗎?」兩位老人幾乎同時,不假思索地點頭說了聲:「行啊!……」

中村向兩位老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同時摘下了貝雷帽。土屋的父親解糊,自己已經什麼都不幹了,所以沒有名片。

中村連客套話也省了,單刀直入地直奔正題:「我聽說你們的兒子已經訂婚了,是真的嗎?」這是中村最想問兩位老人的問題。可以說,讓兩位老人來這裡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就在這個。

「哦,你是想問和他訂婚的那個女孩兒吧。」土屋父親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中村的心裡一陣暗喜,對下面的對話,簡直充滿了期待。

「我兒子在信上提到過兩、三次。」

「提到那個女孩兒的姓名和家庭情況了嗎?」

「這些他沒有提過,只說有個女孩兒兒,想跟他一起過日子……」

「那麼,您二位有沒有見過那個女孩子呢?」

「沒見過。」

「兩個人都沒見過?」

「是的。」

「連名字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啊,所以,是不是真的訂婚了,都很難說……」

「哦,原來是這樣啊。」

聽到這裡,中村的失望之情,已經非常清楚地顯現在了臉上。兩位老人忍不住,低頭嘆了一口氣。接著,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向中村問道:「是不是那個女孩兒也出事了?」

「是這樣的,我們有些事,急於找到她當面問清楚,不少事情只有她才知道真相。」中村小心地說著,「你們的兒子,已經和她像夫妻一樣,住在一起了。聽鄰居說,這個女孩兒年紀很輕,說話帶些東北地區的口音。目前我們就只知道這些。怎麼樣?能想起什麼,和這個女孩兒有關的事嗎?您兒子跟您提過,她的什麼事沒有?……」

「這……這個。」土屋的母親像是有什麼要說。

「喂,老伴兒啊,知道什麼就快說啊!」

但是,土屋昌利的母親,卻重重地搖了搖頭,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我們倆跟昌利的交流一直都很少。他不愛給家裡打電話,我們想打,可他那裡又沒有安電話。平時就靠寫信溝通,但每次他都只寫幾個宇,可能是懶得多寫吧。」

「信寫得也不多?」

「是啊,一個月頂多一封信……不對,沒這麼多,一年也就四、五封吧。」

「這樣啊。他在信里,是怎麼說那個女孩兒的?」

「他只說今年過年,想帶她回老家,跟我們見個面,說一切都等見了面再說。」

「哦,原來是準備過年時帶回家啊。可是,他連那個女孩兒的名字,都沒有提過嗎?」

「是的,最近寄來的三封信里,都提到了那個女孩兒兒的事,不過,確實―次都沒說她叫什麼名字。」

聽了這樣的陳述,中村不禁歪了歪腦袋。在好幾封信里,都提到了那個女人,還說過年要帶她回家,卻不提名字,這實在不太正常。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非要這樣做呢?莫非是女孩兒刻意不讓他寫?

不過,至少從兩位老人口中得知,土屋昌利準備過年時,把那個女孩兒兒帶回家,這多少算是一個收穫。

由此能得出一種推論:那個女孩兒出於某種原因,不想跟土屋結婚了,但土屋死纏爛打,死活不肯分手,於是雙方產生了矛盾。女孩兒執意離開,最終下狠心,把男的給殺了。

這並非不可能。中村當警察這麼些年,這種案例可沒少見過。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那個女孩兒殺死土屋昌利的原因,就是時間緊迫,從現在到年底,滿打滿算也就剰下一個月了。

「最近寄來的三封信,分別是幾月份收到的?」

「最近的一封,不是十一月中旬,就是十一月初收到的。前面那兩封,我想想看……可能是九月吧,具體時間我記不住了,回家看一下郵戳就知道了。這樣吧,回去我把那幾封信,給你寄來吧,如果想要,今年收到的信,我都還留著。」

「那太感謝了,麻煩您都給我們寄來吧。」中村說。

「警官先生,你們這麼認真地調査這件事情,是不是說,我們家兒子的死,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是不是昌利得罪了什麼人,才被殺死的?……」

「這倒不是。」中村輕描淡寫地否定了一句,但看到土屋的父親一臉困惑的樣子,又不禁解釋道,「首先,這起火災看起來,像是有人蓄意縱火,另外,日伸保安公司說,您兒子土屋昌利,工作一向認真負責、表現優秀,對於他在上班時間睡著了這件事,大家都有些不相信。不過話說回來,誰沒有個犯困打盹的時候,事實到底是怎樣的,現在還不好說,也可能是我想得複雜了。哦,對了,土屋昌利有兄弟嗎?」

「只有一個哥哥,他排行老二。」死者的母親說道。

「他的哥哥現在在哪裡?」

「在小田原老家,結婚之後,他就接手了我家的文具店,我們老兩口就不幹了。」

「他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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