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的女子 第四節

中村二人回到了警視廳以後,死者的驗屍報告,也已經出來了。岡江把收到的報告,詳細地複述了一遍。

驗屍報告表明,從死者土屋昌利的胃裡,檢測出了安眠藥,但藥量遠遠不能致人死亡。

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半夜一點半左右,這也和推斷的縱火時間大致吻合。地下室開始起火的時間,是半夜一點稍過,而大火蔓延至地上一層的保安員值班室,大約需要三十分鐘。

死者的直接死因是被火燒死。初步推斷,死者因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而陷入了昏迷的狀態,導致大火燒身仍毫無知覺,最終被活活燒死。死者食用自帶盒飯的時間,推斷為午夜十二點到十二點半之間,岡江為此專門打電話到日伸保安公司確認。夜班保安確實通常都在這個時間就餐,土屋昌利當然也不例外。

安眠藥應該也是在這個時間,被受害人吃進去的,之後不久,他就陷入了昏睡狀態。安眠藥通常在服用一小時後,藥效最強,因此,可以說死者是在痛苦較小的情況下,被火燒死的。

死者午夜食用的食物,主要是米飯和醋熘裡脊,飯菜都像是自己做的,盛飯用的塑料飯盒,已經在現場發現了。此外,在保安室的桌子上,還發現了一對用過的茶壺和茶杯。由於只有一個杯子,由此推測,死者可能獨自一人喝過茶。但也不排除兇手在喝過茶之後,偷偷地把自己用過的杯子,從現場帶走了的事實。

裝安眠藥的瓶子,是在死者的一個塑料挎包底部找到的,這個挎包,是死者用來裝書和雜誌用的,但當時在挎包裡面,並沒有發現這類物品。看來,當天死者只用它裝過盒飯。

「安跟葯有沒有可能,是混在茶里被死者喝下的?」中村轉過臉問岡江。

「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這位岡江警官雖然歲數不大,辦案能力卻相當強。

「你看,有沒有可能是這樣:死者平常給人的印象,是工作踏實、負責,可單單昨天晚上,他偷了懶,過了十二點,他就以為沒事了,吃完夜宵就著茶水,吃了點兒安眠藥,想好好睡一覺,結果出了事?」

「有這種可能性,所以,他才會把瓶子收回到挎包底層。」

「嗯,但這種解釋,說服力不強啊……死者昨天都幹了些什麼?」

「昨天,也就是十一月三十日傍晚五點左右,死者到了公司,六點左右,公司訂的盒飯送到了,他就跟大家一起吃晚飯,之後休息了―會兒,七點整離開公司,到四谷的那幢樓去上班,到那裡時大概是七點半,跟白班的保安做了簡單的交接後,就一直待在那裡了。」

如果按這麼推算的話,土屋昌利應該是在下午四點,最遲四點半,從位於千歲船橋的住處出發的。中村雙臂交叉在胸前思考著。估計土屋一出門,那名女子就開始收拾屋子,準備離開了。

當天晚上,那名女子是在土屋的住處過的,還是一收拾完就離開了呢?關於這一點,就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還無法做出推斷。但她在離開之前,把自己遺留的痕迹,全部消除得乾乾淨淨,這說明,她早就知道那個男人,以後再也回不來了吧?

不對,還不能如此斷言,還要看兩人的交往程度。要是土屋也跟我們目前一樣,對那個女子的情況知之甚少,不認識她的家人、朋友,也不知道她在哪兒上班,她就完全有可能,趁土屋昌利上夜班時離開,讓你再也找不到她。而湊巧在那天夜裡,土屋值班的樓房起了火……

世上哪裡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啊?另外,還有安眠藥那個謎。

況且,這兩個人從今年夏天起,就在一起同居了,這一點已經得到了鄰居的證明,土屋公司的同事,也在經堂街上,親眼看見過兩人走在一起。這麼算來,兩人的同居關係,至少維持了四、五個月,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女人就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家裡的事情嗎?如果鄰居的證言無誤,那她應該是東北地區的人……

這種情況應該不多見。土屋都準備要跟她結婚了,他們怎麼開始交往的先不管,可都到快結婚的地步了,男的應該了解女方家裡的情況才對。什麼都不知道就結婚,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太可能發生吧。

聽說土屋最近心情不錯,這說明,女方已經對他有所承諾了。關係到了這種程度,通常不會一聽說男人死了,就偷偷跑了吧,還刻意把屋裡的痕迹,全部消除乾淨?

中村認為,目前基本可以斷定,這位女子在出走以前,就知道土屋會死。不管怎麼看,她都是此案的重要關係人,必須全力把她找到。

表面上看來,這名女子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連一丁點線索都沒有留下,但如果全力在土屋所有認識的人裡面去問去找,還是有可能追蹤到的。儘管土屋不怎麼和人交往,可了解他情況的人肯定存在。哪怕再找到一個見過她的人,也可能會有所幫助。

還有一條途徑,那就是從土屋的親屬那邊著手調查,如果他已經打算跟這位女子結婚,就極有可能會帶她,去過小田原市的老家。

中村吉造一直默不做聲地思索著,直到岡江小聲問他,接下來要怎麼辦,他才回過神來,把自己今天的調查結果說了一遍。

「喲,果然是個像幽靈一樣的女子啊。」岡江說。

「應該說是個幽靈一樣的女子呢。」

「這麼說來,目前,我們對她的了解,只有兩點:一是歲數不大,二是說話帶一點東北地區的口音,也就這些了。」

「還有一點,不是說長得很漂亮嗎?」

「哦,對!……另外,我還有一個疑問。」岡江補充道。

「你想說安眠藥的問題吧?」中村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了。

「我覺得,剛吃完飯就急著吃那麼多安眠藥,這看上去有點兒不大可能。這是安眼藥,又不是治胃病的葯,要趕在飯後服食。而且,也不用專門倒水服用。所以我的想法是,會不會那位女子,在做的醋熘裡脊菜裡面動了手腳,偷偷地放入了安眠藥,這麼解釋是不是更合理?」

「有這個可能。然後,這名女子又把裝安眠藥的瓶子,偷偷地放在了土屋昌利挎包的底層,而土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挎包裡面,還有這個東西。」

「對,這樣一來,也能跟日伸保安公司提供的『土屋從來不吃安眠藥』的情況對得上了。」

「這個女人可真夠厲害的啊,先裝作沒事兒似的,把死者土屋送走,再等安眠藥發生作用時,跑到他值班的樓下,倒上煤油縱火,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知道土屋會在幾點,把帶去的飯拿出來吃,兩人同居的時間不算短,自然會很了解他的習慣。」

「這麼分析很有道理,可能性也極大,只不過……」中村按了按貝雷帽,想了一會兒。

「你快點兒說,『不過』什麼啊?」岡江等得不酎煩了。

「我基本上同意你的觀點,只不過,按照常理來看,採用這種方式殺人,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只是要把土屋殺掉,那個女的,完全可以選擇更輕鬆的方法。比如帶他去一個沒人的山裡,或者郊外的荒地之類的地方,然後給他下毒,弄死他不就完了。」

「可能毒藥不容易弄到吧?」

「要是毒死有困難,也還有別的手段啊。比如先讓他吃點兒安眠藥,再把他從山崖上推下去摔死;或者把他帶到東北的什麼地方,拿雪把他埋起來,讓他凍死……我看辦法多得是。」

「的確,這麼說來,這樣殺人確實有些大張旗鼓了,專門跑到大樓去放火,還不是在值班室里放,而是跑到地下一層,等火燒上來。這樣必然會引起騷動的。另外,當天的大火確實是燒到值班室里來了,可萬一有人及時發現,把火提前撲滅了,計畫不就失敗了?……還有,把安眠藥放進菜里,要是那天土屋沒把飯吃完,攝入的劑量不夠大,起火後馬上驚醒跑掉了,計畫不也泡湯了?」

「你這麼說,也確實有些道理,如果所有案件,都這麼分析,可能都會發現更髙明的方法。問題是對方畢競是個女的,當面把人殺掉,還是會有所顧忌的。放一把火燒死他,然後裝作與己無關跑掉,這種做法,更符合女性的特點。」

「如果真的是那樣,這名女子就得在半夜一點,跑到位於四谷的那幢樓去放火。這樣一來,她必然要使用交通工具,比如計程車什麼的,如果我們花點兒時間,在這個問題上査一查,說不定會有些收穫。怎麼樣?試試看吧……」

「總之,今天晚上就出去摸摸情況吧,可能真會有發現,或許,有夜裡擺小攤的商販,當時的確看見了什麼呢。」

「兇手有沒有在現場遺留下什麼東西?」中村突然問道。

「沒有。犯人是用煤油引燃的,這東西現在很容易買到,特別是主婦,就更簡單了,因此從這方面入手挺困難的。這件案子就靠中村警官您了。」

「行啊。看來,今天晚上的睡前小酒,可是喝不成了,半夜我到那地方轉轉去。」

「那就辛苦您了,可得穿暖和點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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