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的女子 第一節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一日,四谷區發生了一起疑似人為縱火的火災。火災發生的確切地點,位於新宿四谷區二丁目,四谷火車站對面的一幢出租樓房裡。

警視廳搜查一課兇殺案偵察組的中村吉造,正站在窗戶邊,默默地思考著什麼。突然,搜查主任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中村連忙回過身來,繞過縱火案調査組擁擠的辦公桌,向主任的位步走去。

主任正在接電話。從時間上推測,電話可能是四谷警察署的縱火案偵破組打來的。中村知道每次任務,都是在主任接完電話後開始的。

「中村先生,」主任放下電話,對中村說道,「四谷出租樓的這起火災,經過四谷警察署的勘察,發現燒死了一名保安。他們覺得這名保安的死有點蹊蹺。我想讓你和小谷先生馬上去一趟,直接參与這起案件的調査。」

中村看到,主任身後的小谷,已經穿好外衣等著了。

「主任,您覺得這可能是起兇殺案?」中村問道。

「目前還很難確定。」主任回答道,「這起案件的確存在不少疑點,那名保安年紀輕輕,卻被燒死在值班室里。火災發生後,既不逃命,也不報警,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被活活燒死,你不覺得奇怪嗎?」

中村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上貝雷帽和外套,腦子裡塚磨著主任剛才說過的話。的確,這起案件確實有些蹊蹺。

小谷是一名年輕的警員,和中村搭檔還不到一年。按照日本警察界的慣例,處理案件一般都是兩人一組。這麼安排,除了有以老帶新,鍛煉年輕警員的目的外,也許,多少還有點互相牽制的意思。警察在工作中,難免會知道不少有錢人不雅的桃色新聞,個別品行不端的警員,可能會經不住誘惑,把它作為敲詐勒索的資本。但中村平時做事喜歡獨來獨往,雖然嘴上沒說,私底下對這項規定,還是多少有些抵觸情緒的。

失火現場暴露在清晨的陽光里,再沒有比這個更能吸引閑人聚攏來看熱鬧的了。

中村鑽過隔離人群的警用隔離帶,看見縱火案組的岡江警官正在忙碌著。

「從外面看,這火燒得不算很大嘛。」中村沖岡江說道。

「哪裡啊?裡面燒得可慘了。」年輕的岡江警官回答道,「看來犯人是瞄準了,位於地下室的倉庫下手的,點火以前,在那裡潑了不少煤油呢。」

「嗯,有可能。你說那名保安,到底是怎麼回事?」兩人一邊並排踱著步子,一邊小心地討論著案情。

「我也覺得挺奇怪,目前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死者在值班室里睡得太死了。」

「睡得太死?……能睡到燒死了還不醒嗎?」

「表面上看,的確是這樣的。這名保安姓土屋。值班室里有張供他休息用的床,屍體被發現時,土屋就躺在床上。」

「死者身上有沒有外傷?」

「確切結果,要等驗屍報告出來才知道。」

「哦!……」

「不過,剛才我初步觀察了一下,好像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

「看來還真是睡得太死了啊。」

「這種可能當然不能排除。不過,在我把這個觀點,向保安公司提出來的時候,他們卻一口咬定說不可能。他們說:從土屋的日常表現和為人來看,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會在值班時間睡覺,背後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他們還求我千萬保密,別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媒體知道。」

「那當然,傳出去會影響他們的聲譽嘛。有人昨天晚上,來找過土屋沒有?」

「你是說到這裡來找他嗎?……好像沒有。也沒發現有人用過的茶杯之類的。現場既沒有打鬥的痕迹,也沒有聽說丟失或損壞了什麼物品。不過……」

「不過什麼?」

「我們在土屋的挎包里,找到一個裝有安眠藥的小瓶。」

「安眠藥?……」中村忽然一驚,「土屋平時都隨身帶著安眠藥嗎?」

「據保安公司的人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服用安眠藥,更別說隨身帶著了。」

「這樣啊!……」

「他們還一直強調,說土屋這名保安,工作特別負責,根本不可能在上班時間睡大覺,您不覺得有點兒奇怪嗎?」

「確實有些蹊蹺。如果驗屍結果證實,死者的胃裡確實有安眠藥,就幾乎可以肯定,死者屬於非正常死亡。不過,就算那樣,也不能斷定就是他殺。」

「您是說,還有自殺的可能?」

「當然了。」

「認定是自殺還是他殺,那是您的專長。可是據我了解,死者本人並沒有什麼理由要自殺。相反,聽說他近來遇上了些好事,心情相當不錯。」

「什麼……遇上了好事?」中村突然感到很有興緻,急著問道,「具體說說看。」

「具體是什麼事,請您自己向保安公司核實一下吧。我只是聽人隨便一說,具體的也說不好。」

「好吧。你把保安公司的名字,和死者的姓名告訴我。」

「這家保安公司在西新宿,叫日伸保安。日本的日,伸長的伸。全名叫日本伸興警備保安。死者的名字叫做土屋昌利,今年二十六歲,小田原人氏。」

岡江把保安公司的地址和電話都告訴了中村,中村把它們都記載到了隨身帶的小本子上。

燒毀的樓房裡,滿滿當當地,擠著不少餐飲店和小公司的事務所,一共六層,裡面居然沒有一間空著的房間。受損最嚴重的是地下一層,這層有四家餐飲店,一層是幾家茶館、藥店和書房。

整幢大樓里,晚上並沒有人居住,因此,被燒死的只有土屋一個人,沒有其他人受傷。地下一層的四間餐飲店,都被燒得非常嚴重,幾乎完全損毀。一層的幾家有些完全被燒,有些被燒了多半,大火還蔓延到二層和三層,那裡的租戶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失。土屋的屍體,是在一層的保安值班室里找到的,值班室緊挨著樓梯和電梯間。

推斷的起火時間,大約是在半夜十二點之後不久;而土屋的死亡時間,還不十分明確。中村把這些基本情況,都記了下來以後,又在現場簡單地看了看,然後,不等屍檢報告出來,就拉著小谷,先到西新宿去了。

日伸保安公司,是一家正式員工不足五十人的小公司,另外雇有一百多名學生當臨時工。

接待他們的,是一位名叫木村的男人,遞過來的名片上,印著日伸警備保安專務董事的頭銜。他介紹說,死者土屋昌利,在K大學就讀時,就在日伸保安做臨時工,大學畢業以後,他在一位和他關係較近的員工的勸說下,直接轉正成了一名正式保安。

「土屋入職時的保證人是哪位?今天在公司嗎?」中村問道。

「不在。他姓福住,已經離開公司了。聽說搬去另一個城市了,乾的還是類似的工作。」

「哦,你剛才說,有一位員工和他的私人關係比較好,那位員工叫什麼名字?」

中村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這間用幾塊木板,隔出來的接待室里的辦公桌。

木村專務做作地用手托著下巴,抬頭望著天花板,支支吾吾地說道:「讓我想想,他叫什麼來著……」

這時,一位女辦事員端著茶進來了。中村和小谷輕輕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專務停下剛才的話,讓他們先喝茶。

「土屋這個人嘛,怎麼說呢,為人很老實。他在公司里很不起眼,不是那種一呼百應的人。要說他的朋友嘛,我也能算一個,公司里的人,應該都是他的朋友吧。」

木村專務的這番話,聽起來極不自然,中村想進一步探探他的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是……」

「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公司。辦公室就這麼一小間,滿打滿算也沒幾個人,員工就像一家人似的,互相之間有個什麼事都知道。土屋跟每個人的關係都差不多。相比起來,或許跟我更近一些吧。」

「但是專務,你和他畢競有年齡上的差距,他就沒幾個歲數差不多、平常能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的……」

「沒有,可從來不喝酒的。」木村專務伸了伸手,像是要攔住中村的話似的。

「一點兒都不喝嗎?」

「倒也不是,啤酒的話應該可以喝一杯,燒酒最多也就那麼兩、三盅。所以,他沒在酒桌上交到什麼朋友。」

「這樣啊,你剛才說,你對土屋的情況比較了解?」

「是啊,我想應該是這樣。」木村專務點了點頭。

「那你先給我們說說,他的基本情況吧。」

「這當然沒問題,只是……」木村顧慮重重地應道,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顯然是說:幹嗎非問這個不可?

中村其實很清楚,這傢伙顧慮的是什麼。從一開始接待自己,他首先考慮的,就是會不會影響公司的形象。對這種小公司來說,形象問題幾乎就是頭等重要的大事。他編造種種理由,說和土屋比較熟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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