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收穫到此就結束了,離開瓢簞後,吉敷竹史接連尋訪了「繆斯」等幾家小店,但都沒有任何新發現,飲品店全軍覆沒。
看來,大和田與抻秘女性會面的地方,不是這類店鋪。「繆斯」也好,其他幾家店也好,裡面的服務員,都表示那天,沒看見大和田帶女人來過。當然,也有可能是十個月的時間太長,大家都記不清楚了。
時間也不早了,剩下的問題,就留到明天再接著調査吧。於是,吉敷竹史在河原街,找到一家賓館,隨便地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地吃了些東西後,吉敷竹史便動身了。從河原街路邊的咖啡店開始,然後是旁邊的街巷裡,忙了整個上午之後,吉敷竹史在一家咖啡店裡坐下休息。
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線索,本來就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工作,再加上時間有限,效率又低,這麼幹下去,不是辦法,必須轉換思路才行,吉敷竹史心想,另外,到處聽到「京都警察已經問過了」、「問幾遍都一樣」之類的話,也非常讓人鬱悶。
吉敷竹史點了一杯冰咖啡,找到一部公用電話,撥通了恆鄰堂的號碼。等待中吉敷竹史無意識地四下張望,店內略顯昏暗,外面強烈的陽光,無法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窗外就是烈日暴晒下的四條街,街上車水馬龍。
「久等了,這裡是恆鄰堂。」電話那頭,響起姑娘熟悉的聲音。吉敷竹史說,自己是昨天的那個警察,然後便開始詢問起來。
「反覆問一些類似的問題,真是十分抱歉,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還是關於大和田剛太簽售會的事情。在那天排隊的人裡面,有沒有一個長頭髮。穿著茶色迷你裙,而且身材高挑的女人?」
吉敷竹史說完,電話那頭的女孩沉默了片刻。
「茶色的迷你裙啊……」女孩說。
「未必一定是茶色,接近的就行。」
「這麼說來……」女孩開口了。
「想起來啦?」
「啊……經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
果然不出所料,不過,也可能只是偶然,畢竟符合這些外貌特徵的女人很多。
「這樣的女人有好幾個嗎?」
「不,我記得只有一個,因為隊伍里的女性,本來也就不多。」
「小姑娘長得漂亮嗎?」
「嗯,挺漂亮的!」
「大概多少歲?」
「嗯……跟我差不多吧……二十七、八歲這個樣子。」
「這麼年輕?」
「也有可能過了三十……」
「就按你的第一印象說。」
「很漂亮的一個女人,三十五、六歲左右……」
年齡被慢慢地增加了。
「還記得她長得什麼樣子嗎?」
「啊……這個有點兒……」女店員開始猶豫了。
「那個女人有過什麼不尋常的舉動嗎?」
「我記得沒有。」
「她就只是老老實實地排隊,索要簽名,然後就走了?」
「嗯,不過我記得,她還拿了一束花。」
「具體的穿著還記得嗎?」
「記不清了……就記得迷你裙。」
「髮型呢?是捲髮嗎?……」
「……不記得了,不過挺長的。」
「身材很好吧?」
「嗯。」
「長得像某個明星嗎?」
「嗯……記不清了……」
「那束花,送給大和田先生了吧?」
「嗨……是的。」
「送完之後呢?」
「還有一封信。」
「信?……」吉敷竹史略微吃了一驚。
「是的。」
「非常感謝,你的證詞很有用。另外,你們店長在嗎?」
「啊……在。」女店員十分吃驚地答道。
「請他接一下電話。」
吉敷竹史重複了剛才的幾個問題。思考了片刻之後,店長也表示記得有這麼一個手持花束,穿著迷你裙,長相漂亮的女人。吉敷竹史又問他:迷你裙是不是茶色的,店長回答說可能是。但對於那封信,店長則說他沒有看到。至於長相,店長笑著說,即使再碰面,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該問的都問完了,吉敷竹史道過謝後,便掛斷了電話。
這個女人的形象,已經逐漸清晰了。可以推測,是這個女人,把大和田約到四條河原町的。長發,年齡在三十四、五歲,身材苗條高挑,穿著茶色迷你裙,手持花束。大和田的失蹤,肯定和這個女人有關,吉敷竹史心想。
回到咖啡店的座位,吉敷竹史端起了杯子,一飲而盡。
由此看來,大和田極可能是被他的這位女影迷,誘騙到這裡來的。而且,兩人很有可能發生了性關係;接著,第二天,也就是十八號那天,他向家人謊稱,自己到名古屋的朋友家釣魚,其實是到這裡,同女人會面。之後兩人一同去了別的地方,而且,很可能不在京都市內。
是這個女人,在把大和田誘騙出來之後,將他殺害的嗎?應該是的,不過是她本人下手的嗎?還是她的同夥?這一點尚未明確。總之,大和田的失蹤、甚至死亡,肯定和這個穿茶色迷你裙的女子有密切關係。
那麼,她究竟是誰?從哪兒來?……
要弄清這一點,像這樣靠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天馬行空地想,是無濟於事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點眉目,但依然存在很多疑點,畢竟材料太少了。
不過,在簽售會上和大和田接觸,這一點似乎能說明些什麼。在簽售會上直接將信件遞給大和田,這種做法實在有些牽強,在場的年輕女子越多,成功率就越低。而她既然選擇了這種成功率低的方法,就說明這名女子是單獨作案,沒有其他同夥。因為如果有組織,或者說有靠山的話,就有能力選擇更保險的方式了。像她這樣的做法,如果舉動太顯眼,就有被旁人記住的危險;但要是過於平庸,又無法引起大和田的注意。這種先排隊,之後再隨機應變的策略,風險太大了。一般來說,有組織的犯罪,是不會選擇這種方式的。所以,此舉恰好證明,這名女子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也就是說: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是單獨作案,而非犯罪集團中的一員。
喝完冰咖啡,吉敷竹史從包里取出,田村送給他的電影劇本,隨意翻了幾頁,無意中看到了本章最前面,描述的那段劇情。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女人並不是娛樂圈裡的人,否則,她大可以靠著圈子裡的人脈,輕易接近大和田,而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即便不經由第三者,也應該能很容易見到大和田才對。在簽售會的眾目睽睽下排隊,對於一個要實施謀殺計畫的人來說,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遲早會被人認出來的。
吉敷竹史的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了一個孤獨、平凡的女子形象。如此一來,大和田依然存活的可能性,就幾乎為零了,因為一個單身女子,不可能將一個男人監禁十個多月。
那麼,殺人的也就是她了。
身著迷你裙,手持花束的殺人犯嗎……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她究竟是從哪來的?又把大和田帶到哪裡去了?……
吉敷竹史望著天花板,思索了一陣,又低下頭來,繼續看劇本。雖然心裡總覺得,現在並不是讀書的時候,但眼睛卻不由自主地,一行一行往下掃射著:
首先是第一頁。
琵琶湖畔,清晨,迷霧籠罩的湖邊,伴隨著柴油機引擎的聲音,一條小船在薄霧中緩緩移動著。
一身裙褲裝扮、扎著麻花辮的女孩兒,打開井邊的水泵,嘴裡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在盆里洗菜。地點是一個高地,能俯視整個沙洲。
楠田哲治:(從遠處)喂……由美子!……
由美子:嗨!……
哲治:你種的大波斯菊,都開花了哦!
由美子:真的嗎?
哲治:嗯!你來看看嘛!很漂亮的啦!……
女孩放下洗了一半的蘿蔔,跑了過去。
吉敷竹史無意識地繼續往下讀。看起來是一部,發生在琵琶湖畔的故事。
由美子:哇,太好了!……我還以為不會開花呢。
哲治,是因為你的心情,已經傳達給花兒了吧。
由美子微笑的臉部特寫。
迷霧中的一大片波斯菊,上面慢慢地浮現齣電影的名宇——《由美子之戀》。
楠田由美子是琵琶湖畔,一戶人家的獨生女。在她所住的街道上,有兩個開漁具店和文具店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學校的男老師,都對由美子心懷愛慕之情。這部作品正是圍繞這幾個青年的心理活動展開的。這幾個人都很喜歡由美子,夢想有一天,能和她成為戀人;可是在由美子的心裡,卻對他們都沒有特別的感覺。其中一個原因是,由美子有一個重病在床的母親,為了照顧母親,她根本沒心思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