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碎的地方 第十節

大和田剛太出生於九州的博多,本名叫中井博。他的夫人是京都人,原名是佐藤三枝子。他們有兩個孩子,長女叫琉璃,兒子叫大,家裡的保姆叫田春子,也住在京都。

送來的包裹裡面,裝的是一個男人的右手,法醫從手指上檢測出大量煙焦油,可以斷定,此人有很長的吸煙史,這一點和大和田相符。另外,從手指的粗細、長短、指尖的形狀,以及大體印象來看,夫人三枝子能夠肯定,這就是自己丈夫的手。右手上除了被切斷的地方之外,沒有其他傷痕,也沒有沾染任何毒素,可見這隻手的主人,因中毒而死的可能性很小。

夫人對於丈夫為什麼會遭此毒手,一點線索都沒有。

此外,郵票上蓋的是大阪中央郵局的郵戳,這個中央郵局,位於大阪梅田車站前面。

事件發生時,在社會上引起了一陣轟動,一時間,眾多關於大和田剛太的生平傳記,和本次事件的相關報道,佔據了各大報紙的頭條,周刊雜誌和電視節目,也對此事予以了極大的關注。可奇怪的是,在此之後,調查卻忽然一下子沉寂了下去,無論是犯人的鎖定,還是殺人動機的調査,都沒有取得任何進展;而且,被害人大和田剛太的行蹤,也一直沒有査明,整個事件給人留下了虎頭蛇尾的感覺。

大和田剛太所屬的經紀公司在大阪,但他進行電視節目錄製,和其他日常工作的地方,一般是在D電影公司的京都攝影所。事件的發生地,被推斷為京都和大阪一帶,所以,除非有人翻閱娛樂雜誌,或者相關刊物,位於櫻田門 的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們,是不會知道在關西地區,發生了這麼一個案件的。這也是吉敷竹史對這則轟動一時的新聞,一無所知的原因。

此時的吉敷竹史,心裡正充滿了挫畋感,感覺自己就像在擂台上,被擊倒的拳擊手。自己最近才切身感受到,萬事萬物均有所屬。所以,他不願意再插手,這種不屬於自己管轄範圍的麻煩事。被擊倒的拳擊手,就應該心服口服地躺在地上,好好休息,沒必要做一些和京都警察署爭風頭的事情。再說,以前也有過類似的經歷,雖然每次案件,都乾淨利落地解決了,卻從未得到過身邊人的好臉色。

這麼想著,吉敷竹史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可大腦卻下意識地,進行著案件脈絡的整理和推理,這種反應,已經無法靠思想來抑制,早就成為這位老練刑警的本能了。

吉敷竹史再次伸手,取來大和田剛太案件的卷宗。卷宗後面,記錄著一些鑒定結果,證明包裹里被切斷的右手的指紋,與大和田在家裡留下的指紋完全吻合。毫無疑問,這隻右手的主人,就是大和田剛太本人。未來將孤身一人拉扯兩個孩子的三枝子夫人,在看到這份調査報告後的悲痛心情,或許不難體會。另一份記錄,卻引起了吉敷竹史的思考:收到右手之後,就再也沒有與案件相關的郵件,或者包裹寄到大和田家了。裝著屍體其他殘部的包裹自不必說,就連信件或者威脅信,也一封都沒有,犯人似乎忽然隱身遁形了。

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做出如此暴行?十個月以來都沒有絲毫動靜,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類案件,如果對方直接通過某種方式,索要贖金的話,那還講得通。但像這樣,犯人為了證明自己,確實已經綁架受害人,而將其身體的一部分,砍斷後郵寄給家屬,接著,再索要贖金的案件,雖在歐洲已有先例,在日本卻鮮有耳聞。從醫學角度上講,人若只是被切斷右手,並不會致命。

不過,此次案件最大的不同點在於:犯人寄來的包裹中,並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之後也沒有聯繫大和田家的人。雖然右手被截斷了,但大和田剛太的生死依然未卜。犯人究竟為什麼,要做出如此殘忍的暴行?這個時候,能想到的當然是報復,對過去自己被施加的不公平待遇進行報復。可犯人這是要報復誰呢?

在昨天公園裡的集會上,人們的態度很清楚地表明,大和田剛太是一個非常得人心的演員,所以才會有如此眾多的影迷,前來參加他的追悼會,其中很多男影迷,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此外,京都府警察署的調査卷宗里,也沒有任何關於大和田的不良記錄。據說,他是一個嚴格自律的人,對後輩關心備至,而且非常有正義感,曾經為了保護一個受到欺負的工作人員,而與一些頭面人物鬧起了矛盾。這麼看來,儘管尊敬他的人很多,背地裡恨他的人,應該也是有的吧。

關於財務方面,他與經紀公司和投資公司之間,沒有任何金錢上的糾紛。儘管在建新房的時候,他曾向經紀公司借過一大筆錢,這是很平常的事,而且,至今一直按照約定,進行著分期傣還。他也曾為了宴請新晉的後輩,而過度使用公司的活動經費,但這對於藝人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況且,作為經紀公司的頭牌,和其他藝人相比,他在這方面,已經算得上「節約」的了;即便偶爾向朋友借酒錢,也會在第二天馬上歸還。總之,他身邊應該沒有人,會因與他有金錢糾紛,而產生殺害他的念頭。

還有一點,作為藝人,與黑社會之間的關係,往往非常重要。大和田剛太的朋友裡面,的確有一個是關西派系黑社會的成員,不過據調査,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矛盾,他和這類黑社會團體,也沒有過多的牽扯。京都府的警察們,還在就這方面,進行了更徹底的調査,不過在吉敷竹史看來,大和田與黑社會這條線索,可以暫且放下了。

他的生平經歷又是怎樣的呢?吉敷竹史繼續瀏覽手頭的這本資料:大和田一家有三個孩子,剛太排行老二,哥哥和母親在九州的博多,經營著一家煙草和乾貨店,是從父輩繼承下來的老鋪,生意還算挺好,沒有借過外債。

父親中進孫七,出生於大正八年(一九一九年),和昭和二十六年(一九五一年)生的大和田剛太,在性格上頗為相似。他也是一個和善的人,酒量好像很不錯,雖然生性好玩,但工作上勤勤懇懇,是個典型的九州男人。

他的父親雖然性格有點頑固,卻沒有與其他人有過過節,也沒有酗酒、打架或者女色方面的不良歷史。他已經在去年年底,因為腦溢血而過世了。

排行老三的是一個女孩兒,即大和田剛太的妹妹,嫁給了福岡市的一個工薪族,生有一男一女,過著平靜的日子。家中的長子,育有兩個孩子,他妻子那邊的家世也很清白。

看完之後,吉敷竹史把資料扔到桌面上,立刻陷入了沉思。

這個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雖然接到了協助調査的請求,可櫻田門能做什麼呢?事件是在關西地區發生的,所有和案子有關的人,也都集中在關西。在東京和大和田有關的人,估計也就是曾經同他合作過的幾個演員吧,去調査這些人,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大和田的親友,和他關係好的後輩,或是在工作上受過他照顧的人,都沒有出現在這份資料里。女性關係方面的內容也沒有。難道他在外面,沒有情人嗎?情殺這條線,也不能忽視。大和田是個嗜酒的人,所以,酒也很可能是事件的導火線。但這些情況,在這份從京都發送過來的卷宗中,都沒有涉及到。

想到這裡,吉敷竹史轉過身,問旁邊正在翻閱周刊雜誌的小谷,知不知道大和田剛太。小谷馬上點了點頭。吉敷竹史感到有些意外,因為小谷一直都和自己一樣忙,應該也沒時間看電視或看電影,但他居然知道這個明星,實在是想不通。

吉敷竹史問小谷,是否喜歡這個明星,這個臉龐圓溜溜的、下巴留有明顯剃鬚痕迹的男人仰起臉,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掌按住中分的頭髮,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還不錯,」他說,「我還蠻喜歡他這種木訥的人。」小谷不是一個會輕易認同別人的人,但對大和田的印象似乎不錯。

吉敷竹史又問他,有沒有看過大和田出演的電影,小谷竟說他看過兩部,吉敷竹史問他,哪裡來得那麼多時間,他說是在附近,租錄像帶看的。

啊,原來如此,看來,小谷刑警也算是大和田剛太的影迷,吉敷竹史心想,既然如此,那小谷應該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才對,可他卻沒有要看這些資料的意思。

吉敷竹史點點頭,又回到了自己的思路中,大和田被綁架,然後右手慘遭截斷,斷手又被犯人寄回家中。從記錄的資料來看,夫人和保姆,對此事都沒有任何線索。即便親自去一趟他家,詢問這兩個人,結果應該還是一樣的吧。同樣,再去尋訪他工作上的同事、D電影公司京都攝影棚里的工作人員、以及大和田的演員朋友們,估計也很難得到資料以外的信息。既然得不到更多情報,吉敷竹史也不想再去拜訪這些人了。

不過,如果接手了這個案子,就還有很多地方,需要親自去調査一下:比如大和田同其他女性的關係,還有,當他在關西一帶被綁架時,有沒有目擊者。他畢竟是個大明星,走到哪裡,都難免會引人關注。即便沒人看到,類似他被綁架到貨車裡的場景,也應該會有人注意到,一些可疑人物或其他蛛絲馬跡吧。

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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