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幕

「夫人,換個大一點兒的郵箱不是更好嗎?」保姆田春子指著桌子上的一個小包裹說,「這個郵件又因為太大了,塞不進去,被放在地上了。」

「啊,是嗎。嗯……」電影明星大和田剛太的夫人三枝子曖昧地應道,其實,她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大和田剛太家的郵箱,是那種小房子形狀的,安裝在一根圓柱形細鐵管上,製作得十分漂亮,和這棟白色的屋子搭配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協調。但有一個缺點,就是太小,普通信件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包裹則經常因為塞不進去,而被堆放在郵箱的旁邊。

郵箱安裝在門前的小道邊上,雖然有些時候,郵差會把包裹一直送到家門口;但是大多數時候,郵差只是隨手將包裹放在郵箱的弧形屋頂,或者旁邊的草地上就走了。打開郵箱背面的小門可以看到,裡面只能勉強裝下一些小包裹,但稍微長一些的物件,就無法完全放進去了。

「這樣包裹會被偷走的,搞不好的話,我們家的郵箱,恐怕已經被小偷盯上了。」田春子的語氣稍有點兒神經質,她似乎有些強迫症的傾向,一旦開始某個話題,就會反覆絮叨,一定要說到溝意為止。

「如果我不一直盯著,這些東西早晚會被偷走,說不準已經被偷了幾個了。」她邊說邊向起居室走去,從裡面傳來拉抽屜的聲音,然後,她拿著一把剪刀,威風凜凜地走了出來。

「嗯,我會考慮的。」大和田三枝子說道,實際上,現在,的確全靠田春子,替她看管這些包裹。有時,包裹會像小山一樣,堆積在郵箱邊。相比之下,她的警覺性確實太低了。

「我把剪刀放在這兒了。」田春子把剪刀放在桌上的包裹旁邊,轉身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開始沖洗蘿蔔。

這個包裹外面,包著茶色的包裝紙,上面還纏繞著一圈兒紙繩子,田春子的意思是,想讓三枝子把紙繩子剪斷。

「老爺今晚會回來吧。」

「嗯,說是到名古屋的一個叫和久的人那裡,留宿幾天,今天也該回來了吧。」

「那還是放到老爺房間吧,不過您看,上面的收件人,還寫了夫人您的名宇呢。」

「啊,還真是的!」

「剛才我叫了一下琉璃小姐和大少爺,他們好像都睡著了。」春子轉過上半身,一邊洗著菜,一邊對三枝子說著。

「呀,今天竟然乖乖地睡覺了……話說回來,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看起來好像還挺沉的。」

三枝子掂了掂小包裹,確實感覺很重。

「真的很沉,難道是裝飾品之類的東西?從哪兒寄來的?」

「上面什麼都沒寫啊!」田春子一臉無奈地說。

「真的,連寄件人的姓名都沒有。會不會是某個地方的特色擺設品?」

「是大阪哦,從郵戳可以看得出來。」

「那可能就不是擺設品了,算了,還是打開看看吧。」

「可以嗎?」

「不是也寫著我的名宇嗎?應該沒關係吧。」

說完,三枝子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剪斷了紙繩,開始拆包裝紙。

春子趕忙關掉水龍頭,興沖沖地跑過來查看,包裝紙上寫著「京都市左京區清水四條,大和田剛太先生及夫人收」,字體非常秀氣,像是女孩子寫的。

有幾處地方粘著透明膠帶,三枝子為了不把包裝紙撕破,拆封時顯得格外小心。

過了一會兒,包裝紙在飯桌上鋪展了開來:只見那中間是一個長和高均為二十公分、寬約三十公分的長方形盒子,表面包著一層塑料薄膜,微微泛著黑色的光。

對於眼前出現的黑色塑料薄膜,三枝子略感意外。因為這種材料一般被用來製作垃圾袋,這不免讓夫人覺得,寄件人有點失禮。而且,她下意識地覺得,對方應該是一位女性,因為,垃圾袋是女人家庭生活中的一部分。

黑色的塑料薄膜,也用透明膠帶固定著,比外包裝上更多,看上去顯得非常莊重。

「寄件人肯定是一個神經質的女人。」三枝子心裡這樣想到。

薄膜上的透明膠帶實在太多,夫人開始還表現得不緊不慢,但很快便不耐煩起來,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粗魯,因為她可不想耽誤到,隔壁的孩子們睡醒。

等所有膠帶都被撕開後,黑色薄膜便松垮了下來,一個淡茶色的盒子顯露出來,上面還有蓋子。

盒子露出來的瞬間,同時飆出一絲異味,仔細聞,是淡淡的腥臭味,啊,難道是吃的?是影迷從大阪寄來的特產食品吧?三枝子心想。難怪會把男主人和夫人的名宇,都寫在了上面,而且,字體這麼秀氣,還包了類似垃圾袋的薄腆。

「肯定是吃的。」夫人對保姆說。

「吃的嗎?沒有腐壞吧?……好像有點兒臭了。」田春子說著,手已落在了蓋子上,可她轉念一想,覺得應該讓夫人來開更合適,於是將盒子稍稍推向夫人,並把手挪開了。

夫人用右手扶著盒子,想把蓋子取下來,可蓋子閉得很緊,她又搭上了左手,將動作放輕柔些,說不定更容易打開,她慢慢地扭動蓋子,終於打開了盒子。

出人意料的是,眼前的盒子里,竟裝滿了白色的粉末,中間露出一些紅黑色的塊狀物。

「是鹽,這些是粗鹽,」田春子自信地說,「是腌制食品吧,火腿,或者培根什麼的。」這位年長的保姆,動用了自己所有的知識猜測道。

但三枝子看著埋在白色粉末里的紅黑色塊狀物體,覺得應該是日本大龍蝦。不過,要是日本大龍蝦的話,用來腌制,也未免太竒怪了。而且,剛才聞到的那股腥味,更像是油脂類食品發出來的,比如火腿之類的,因此,三枝子內心,還是更傾向於保姆的猜測。

田春子一如既往的積極,勇敢地將手指戳向白色粉末,可能是受潮的緣故,微微泛黃的白色粉末,已經凝結成塊了,有的地方甚至像石膏一樣堅硬。田春子使勁兒,想把那些紅黑色的東西摳出來,可怎麼都摳不動,不得不用上了雙手,只見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塊狀物露出來的部分,努力往外拔,動作非常不雅,盆末平整的表面,一下子綳裂開來,紅黑色的東西被拉出來了一截,塊頭比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這東西終於露出原形了,白色的鹽末,嘩啦啦地散落在包裝紙上。

就在這時,田春子大叫一聲,驚恐地把手抽了回來,那東西又縮了回去,只露出半截在外邊,斜斜地插在鹽末中。

一瞬間,大和田三枝子也尖叫了一聲,然後,又趕忙用手捂住嘴巴,但悲鳴聲依然不止,三枝子穿著拖鞋的腳,向後趔趄了一步,身子咚的一下撞在牆上。田春子雖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聲音,但也向後退了一大步,腰撞在水池沿上,張著嘴巴呆立不動,雙眼充滿了恐懼。

從鹽末里露出來的東西,居然是一隻死人的右手!這隻手的手指微微彎曲,像是抓著什麼無形的東西。指尖黑得發青,已經變得僵硬了。

三枝子拚命抑制住自己的尖叫,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目光像是被鎖住一般,始終無法離開那個紅黑色的肉塊。

整個房間沉浸在死亡一般的安靜之中,過了好久,她才終於止住了悲鳴,開始小聲地抽泣著。然而,沒過一會兒,三枝子又爆發出更猛烈的哭喊聲。

田春子滿臉驚訝地扭頭朝夫人望去。只見三枝子夫人兩眼掙得滾困,眼中滿含淚水,眼神充滿了悲哀,她發狂般地緊緊握著雙拳,兩腿劇烈地抖動。隨後絕望地轉過身去,將頭無力地靠在牆壁上,之後便徹底癱倒在地板上了。

隔壁房間里的兩個小孩子,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嚇到了,一齊哭喊起來,其中一個還沒有斷奶呢。

田春子被夫人的這般舉動,嚇得不知所措,鼓起勇氣再次將身體湊近盒子,觀察那個噁心的包裹。

與此同時,留著長發,梳著分頭的老爺——大和田剛太的右手,一下子浮現在了春子的腦海里。她清楚地記得老爺的手指粗短,指甲扁平而寬厚,指關節處還長著一些黑色的汗毛,非常有個性。

再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個埋在鹽末里的右手,看起來正是這樣。

田春子這才意識到了什麼,驚恐地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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