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 第十一章

喝完咖啡,步出十番館,為了確保傑瑞米有得以下榻的飯店,我們先到了橫濱車站前。傑瑞米在站前的東急飯店辦理入住登記,我們在樓下大廳等他將行李放進房間後,三個人一起往地下街走去。傑瑞米說肚子餓了,所以我們打算一邊散步一邊找餐廳。

我本來想帶他到港區未來附近的的餐廳,但是傑瑞米說自己有點累了,於是決定就近找家餐廳。今天飛越了一個太平洋剛剛到達,當然會覺得累。

在地下街里走著走著,看到一家雜貨店。店裡賣著一種是用馬毛製造的獨特刷子,御手洗看了很喜歡,決定買下。他開始勸說傑瑞米,這種刷子可以有效刺激毛囊,可能是想到傑瑞米稀薄的頭髮吧,御手洗偶爾會一臉嚴肅地開這種玩笑,不過一旁的傑瑞米倒聽得相當認真。

我們信步爬著樓梯,走上地面,御手洗剛好看到一面俄羅斯料理的招牌。他提議既然我們在討論安娜塔西亞的話題,不如吃吃俄羅斯料理。我們沒有特別要反對的理由,跟著他進了那家店。

店面相當小,只有櫃檯前的座位和四張桌子,老實說,店內部裝潢顯得相當陳舊古老。桌子被長年的油污染黑,桌上的調味料瓶還有櫃檯後方棚架上擺的瓶子以及壁紙,都牢牢地粘著黑膩的油污。掛在牆壁上的乾燥大蒜和玉米等也都發黑了。但是卻並不覺得不幹凈。

櫃檯里有一位白帽、白衣的老廚師,正在專心烹飪。收銀台旁有一位女服務生,一臉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現在距離晚餐時間還早,客人只有一對情侶。我們三個人沒有選擇桌子,而是挑選看來比較乾淨的吧台坐下。

「請問要點什麼?」櫃檯里的老廚師問到。

「紅酒蒸鮑魚看起來不錯。」御手洗看著牆上黑板用粉筆寫的菜名說道。

「我還要一份俄式小餡餅。」我不太清楚俄羅斯料理的菜色,所以只好點了比較熟悉的高麗菜卷和俄羅斯料理中我唯一知道菜名的羅宋湯。傑瑞米點了俄式卷餅,還有俄式小餡餅和羅宋湯。在夏日的一天快結束時,總是會覺得口渴,我們三人一致同意點啤酒作為餐前酒。店裡提供的生啤酒真是令人覺得欣慰。

點完菜後,御手洗拿出剛剛在地下街買的馬毛刷子,鏗鏗鏗地開始翹著頭,又開始梳起頭髮高談闊論著馬毛如何能刺激毛囊、促進頭髮生長。他看見主廚拿掉帽子搔著頭的樣子,也開始不斷建議對方試試這種刷子。主廚依言用馬毛的部分敲敲頭,梳著稀少的白髮,但還是還給了御手洗,說:「我覺得有點痛呢。」

御手洗看了刷子一眼,很仔細地用手帕包了起來,收進口袋。

舉杯子幹了裝在啤酒杯里的黑啤酒後,我們馬上又回到「俄羅斯革命研究會」。傑瑞米的個性好像也跟御手洗一樣,一遇到自己有興趣的話題,對其他事情就一概不在意。他現在身處遙遠異地,但是對於橫濱這個地方或者日本人的生活,完全沒有提出任何問題。可能因為跟御手洗之間沒有語言溝通的問題,一心以為自己身在美國的某個鄉下小鎮吧。

傑瑞米說,他認為箱根這張照片呈現出安娜塔西亞和若干俄羅斯白軍士兵,受到日本軍隊保護的事實。他接著說明自己會這麼認為的理由。

「你聽過羅曼諾夫總共有六億五千萬盧布的儘快,被介入革命出兵西伯利亞的日本軍隊搶走的謠傳嗎?」傑瑞米問道。

我並不知道這件事,但御手洗點點頭,說道:「我聽俄羅斯人說過。是田中義一 從西伯利亞帶會日本,暫時藏在宇都宮車站全的菊池貨運行倉庫里,聽說後來田中義一將這筆錢用於成立政友會和總裁選舉案的資金,還因為這筆錢的所有權而打官司。」

「沒錯。結果田中把錢花掉以後卻不了了之,日本政府並沒有歸還這筆錢。這筆錢在日本俗稱『謝苗諾夫的金塊』。原為哥薩克一名上尉的謝苗諾夫,主張流入日本的金塊所有權屬於自己,所以在日本提出訴訟,因為得名。但是在我看來,謝苗諾夫的所有權也很可疑。他只是在事情的發展過程中,和這些金塊扯上關聯。可是,如果從上追溯來源,除了羅曼諾夫的皇帝意外,沒有人擁有所有權,而依照布爾什維克分子的說法,他們一定會主張原本都是屬於人民的。」

「追根到底,一切都起因於羅曼諾夫王朝所擁有的巨額財富,還有那批足以買下全歐洲的金塊。俄羅斯革命後,深受尼古拉二世新人的高爾察克提督趁著革命時的混亂搶下金塊,打算運到東方,因為當時西方已經完全被布爾什維克分子壓制住。他們想要確保東方的勢力範圍,打算鞏固地盤捲土重來,於是他和心腹佩特洛夫將軍一起將二十二箱金塊放上火車,大段經由喀山市、赤塔市,逃到哈爾濱。」

「不過在逃亡途中高爾察克提督被紅軍逮捕殺害,佩特洛夫將軍將有金塊的箱子寫上『炸藥』,把火車偽裝成運送乾草的列車,這才運走了金塊。然而到了貝加爾湖東岸,金塊又差點被統治該地方的首領奪走。於是佩特洛夫將軍接近在附近駐軍的日軍,委託日軍保管,因此金塊自此有日本軍人保管,之後,日軍表示這些金塊已經被移送到日本國內,然後就像你是剛剛說的,被暫時保管在宇都宮這個地方都市的貨運行里。可是後來這座倉庫發生了原因不明的火災,在日本被稱為『宇都宮的怪火』。我聽說這場火災是因為倉庫里有金塊的謠言在宇都宮市民間傳開,所以軍隊自己放了火,趁亂將金塊運出來,藏在其他地方。」

「佩特洛夫將軍在一九三〇年到日本,想要拿回金塊,卻遭到日本軍部的阻礙而失敗。他失意地移民到美國,住在洛杉磯郊外的磨坊谷。佩特洛夫的兒子現在還住在這裡。我也曾經去拜訪過,他名叫瑟吉·佩特洛夫,人很好、也很健談,就像你們一樣。」

「當時他們白軍拿到羅曼諾夫的金塊,是尼古拉皇帝的意思嗎?」我問道,御手洗替我翻譯了這個問題。

傑瑞米回答:「革命前夕的俄羅斯,並非單純地自由皇帝的軍隊和革命派的紅軍在對抗,另外還有認為俄羅斯的將來應該走向民主主義的白軍,這就是佩特洛夫將軍的勢力。這派勢力是在從西方進入的捷克軍要求下成軍的軍隊,所以當時蘇聯國內的情勢非常的複雜。但是這股白軍勢力的規模並不足以對抗列寧的紅軍,可是白軍在戰爭中幸運地佔領了卡培爾。」

「卡培爾這個地方,可以說是羅曼諾夫的金庫,所以白軍才能拿到加值六億五千萬的巨額金塊。他們計畫用這筆錢向英國、法國、日本購買武器,和紅軍徹底對抗。而不幸的是,紅軍擁有製造兵器的工廠和大量士兵,所以作戰的持續力較佳。佩特洛夫的白軍慢慢被逼退,帶著部分金塊不斷往東敗退。高爾察克提督被紅軍抓到並處死,剩下的白軍狼狽不堪地逃亡,最後遇到控制了西伯利亞鐵路東部沿線的日軍。由於日方全面否定,所以現在真想完全不清楚。但是佩特洛夫將軍表示,他曾經和日軍接觸,將金塊托給日方保管,接受日方保護,還寫了金塊的保管證明。」

「這是不是代表成為日軍的俘虜呢?」

傑瑞米回答了我的問題:「佩特洛夫自己並不這麼想,不過日方可能是這麼想的,這其中的落差就成為後來問題的根源。日方認為自己接收了這些金塊,但佩特洛夫覺得只是暫時請日方保管而已。佩特洛夫家的人現在還繼續主張,瑟吉說過,他小時候父親曾經給他看過那張保管證明。長十五厘米、寬二十五厘米左右的紙張,上面主要以俄文寫著,如果俄羅斯方面要求,應該立即歸還,同時還有以日文簽的名,蓋了日文的印章。」

「總之,剛剛我看了你們手中這張不可思議的照片,覺得似乎掌握了解謎的線索。如果安娜塔西亞真的逃過了屠殺,之後她逃出俄羅斯這片冰冷絕望土地的方法,就只剩下和當時那批金塊同樣的路徑,也就是受到當時勢力延伸到貝加爾湖東岸的日軍庇護,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方法了。你不覺得嗎?」

主廚在我和傑瑞米面前端出羅宋湯。傑瑞米說了聲:「Thank you!」主廚則用日文回答:「不客氣。」或許是衰老的上眼瞼深深凹陷,讓他的長相看來很像個外國人。

「嚴格來說,羅宋湯並不算是俄羅斯料理,應該是Ukraine的料理。」御手洗說著。

傑瑞米也回應著:「哦哦,原來如此啊。」

「Ukraine是哪裡?」我問他。

「就是烏克蘭。」御手洗說道。

「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

「關係很糟。」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御手洗又轉向傑瑞米,「佩特洛夫將軍和日軍交涉保管金塊,大約是哪年的事?」御手洗問著。

「據說是一九二〇年的秋天。」

「那麼,就是安娜塔西亞現身日本的一年後,那時候她人已經在柏林了。」

傑瑞米點點頭,繼續說:「沒有錯,潔。但是正確的時間其實並不清楚,畢竟是隔了兩代的傳聞,保管證明也找不到了,日方又堅持沒有這回事。正確的時間也有可能在一年之前,這個事件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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