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堪憐惜

公主原本想借甘泉宮之行和皇上更親近一些。等皇上心情好時,再藉機聊一些事情,沒想到話還未說,就不知何緣故得罪了皇上,自小和她親近的皇上開始疏遠她。

甘泉山上,皇上對她冷冷淡淡,卻對廣陵王安撫有加。

廣陵王回封地時,皇上親自送到甘泉宮外,不但賞賜了很多東西,還特意加封了廣陵王的幾個兒子。

可對她呢?

常有的賞賜沒有了,隨意出入禁宮的權利也沒有了。她哭也哭過,鬧也鬧過,卻都沒有用。

回長安後,她費心搜集了很多奇巧東西,想挽回和皇上的關係,皇上卻只禮節性地淡淡掃一眼,就命人放到一旁。

很快,她和皇上關係惡劣的消息就在長安城內傳開,公主府前的熱鬧漸漸消失。

往年,離生辰還有一個月時,就有各郡各府的人來送禮。送禮的人常常在門前排成長隊,今年卻人數銳減,門可羅雀。

公主正坐在屋內傷心。

丁外人喜匆匆地從外面進來,「公主,燕王送來重禮給公主賀壽,兩柄紫玉如意,一對鴛鴦蝴蝶珮,一對水晶枕……」

因為知道父皇在世時,燕王曾覬覦過太子之位,所以一直對燕王存有戒心。燕王雖年年送禮,公主卻年年回絕。可沒有料到門庭冷落時,燕王仍然派人來恭賀壽辰。

公主雖絕不打算和燕王結交,但也不能再狠心拒絕燕王的禮物,畢竟錦上添花的人多,雪裡送炭的卻實在少,「收下吧!好好款待送禮來的人。」

丁外人笑著進言:「難得還有如此不勢利的人,公主不如回一封信給燕王。」

公主想了想,「也好,是該多謝王兄厚意,口頭傳達總是少了幾分誠意。」

丁外人忙準備了筆墨,伺候公主寫信,「公主,今年的生辰宴打算怎麼辦?」

公主懨懨地說:「你也看到現在的情形了,往年皇上都會惦記著此事,可今年卻不聞不問,本宮沒心情辦什麼生辰宴。」

丁外人說:「雖然那些勢利小人不來奉承了,可上官大人、桑大人都已經送了禮,總不能不回謝一番。經此一事,留下的都是真心待公主的人,看著是禍事,其實也是好事。再說了,公主和皇上畢竟是親姐弟,皇上年幼失母,多有公主照顧,感情非同一般。等皇上氣消了,總有迴旋餘地,公主現在不必太計較,上官大人私下和我提過,會幫公主在皇上面前說話,霍夫人也說會幫公主打聽皇上近來喜好。」

公主的眉頭舒展了幾分,「還是你想得周到。本宮若連生辰宴都不辦了,只能讓那幫勢利小人看笑話。這事交給你負責,除了上官大人、桑大人,你再給霍光下個帖子,霍光不會不來,有他們三人,本宮的宴席絕不會冷清,看誰敢在背後胡言亂語?」

丁外人連連稱是,面上一派謹慎,心內卻是得意萬分。

皇上脾性古怪,喜怒難測,剛才給公主說的話,是照搬霍禹安慰他的話,他根本不信,公主卻一廂情願地相信了。

就剛才這幾句話,他已經又進賬千貫,霍禹的,上官安的,燕王的。

應不應該憑此消息,去訛詐孟珏一番?

霍禹向他打聽公主宴會,只是一件小事,可孟珏是個一心結交權貴的傻商人,只要和權貴有關的消息,和他開多少錢,都傻乎乎地給,不拿白不拿。

為了過乞巧節,雲歌和許平君一大早就在做巧果。許平君還和族中的堂姐妹約好晚上一起去乞巧。

劉病已早上聽到她和雲歌商量時,並沒有反對。可下午和孟珏打發來的一個人低語了幾句後,就不許她們兩個去了,說要和她們一起過乞巧節。

雲歌和許平君擺好敬神的瓜果,各種小菜放了滿滿一桌子。許平君笑拿了一個荷包遞給雲歌,「這是我抽空時隨手給你做的。」

荷包上綉著朵朵白雲,綉工細密精緻,顯然費了不少功夫,雲歌心中感動,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給姐姐做東西。」

許平君哈哈笑著:「這些菜不是你做的嗎?我吃了,就是收了你的禮。你若想送我針線活,今天晚上還要好好向織女乞一下巧。」

雲歌笑嘟著嘴,「大哥,你聽到沒有?姐姐嘲諷我針線差呢!」

劉病已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留意著外面動靜,聽到雲歌叫他,只是一笑。

因為農乃立國之本,所以歷代皇帝都很重視乞巧節,皇后會著盛裝向織女乞巧,以示男耕女織的重要。

由上而下,民間家家戶戶的女子也都很熱鬧地過乞巧節。女伴相約憑藉針線鬥巧,也可以同到瓜藤架下乞巧,看蜘蛛在誰的果上結網,就表明誰得到了織女的青睞。

還因為織女和牛郎的凄美傳說,乞巧節又被稱為「七夕」。這一天,瓜田李下,男女私會、暗定終身的不少,情人忙著偷偷見面,愛鬧的女伴們既要乞巧,還要設法去逮缺席的姐妹,熱鬧不下上元佳節。

往年的乞巧節,笑鬧聲要從夜初黑,到敲過二更後,可今年卻十分異常,初更後,街道上就一片死寂,只各家牆院內偶有笑語聲。

雲歌和許平君也漸漸覺察出異樣,正疑惑間,就聽到街上傳來整齊的步伐聲、金戈相擊的聲音。有軍人高聲喊:「各家緊閉門戶,不許外出,不許放外人進入,若有違反,當謀反論處。」

許平君嚇得立即把院門栓死,雲歌卻想往外沖,許平君拉都拉不住。

劉病已握住了雲歌正在拉門的手,「雲歌,孟珏不會有事,大哥給你保證。」

雲歌收回了手,在院子里不停踱著步,「是藩王謀反了嗎?燕王?廣陵王?還是……昌邑王?」

劉病已搖頭:「應該都不是,如果藩王造反,一般都是由外向內攻。或者和臣子聯合,內外呼應,臣子大開城門,引兵入城,而非現在這樣緊鎖城門,更像瓮中捉鱉。」

於安接到手下暗線的消息,立即跑去稟告皇上,聲音抖得不能成話,「皇,皇上,上官大人暗中調了兵。」

劉弗陵騰地站起,這一天終於來了。

上官父子都出身羽林營,上官桀是左將軍,上官安是驃騎將軍。

經過多年經營,羽林營唯上官氏馬首是瞻,沒有皇帝手諭,上官父子能調動的兵力自然是羽林營。

羽林營是父皇一手創建的彪悍之師,本意是攻打匈奴、保護皇上,現在卻成了權臣爭奪權力的利器,一直自視甚高的父皇在地下做何想?

劉弗陵嘲諷一笑。

霍光的勢力在禁軍中,兒子霍禹和侄子霍雲是中郎將,侄子霍山是奉車都尉,女婿鄧廣漢是長樂宮衛尉,女婿范明友則恰好是負責皇帝所居的宮殿-未央宮衛尉。

霍光此時應該也知道了消息,他能調動的兵力肯定是禁軍。

禁軍掌宮廷門戶,皇帝安危全依賴于禁軍,算是皇帝的貼身護衛。禁軍調動應該只聽皇帝一人命令,可現在,禁軍只聽霍光的命令,如同劉弗陵的咽喉緊緊被霍光的手扼住。

父皇,你當年殺母親是因為認為母親會弄權危害到我。如今呢?你親自挑選的輔政大臣又如何?

劉弗陵突然對於安說:「你立即派人去接阿姊進宮,就說今日是她的生辰,朕想見她。」

於安立即應「是」,轉身匆匆出去,不過一會功夫,又轉了回來,臉色鐵青,氣急敗壞地說:「皇上,范明友帶人封鎖了未央宮,不許奴才出未央宮,也不許任何人進出。」

「你們隨朕來。」劉弗陵向外行去,於安和幾個太監忙緊隨其後。

范明友帶人擋在了劉弗陵面前。

范明友跪下說:「皇上,臣接到消息說有人謀反,為了確保皇上安全,請皇上留在未央宮內。」

劉弗陵手上的青筋隱隱跳動,「誰謀反?」

「大司馬大將軍霍大人正在徹查,等查清楚會立即來向皇上稟告。」

劉弗陵依舊向前行去,擋著他路的侍衛卻寸步不讓,手擱在兵器上,竟有刀劍出鞘之勢。隨在劉弗陵身後的太監立即護在了他身前,起落間身手很不凡。

范明友跪爬了幾步,沉聲說:「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古有大臣死諫,今日臣也只能以死冒犯皇上。請皇上留在未央宮內。即使皇上日後賜死臣,只要皇上今夜安全得保,臣死得心甘情願。」

宣德殿外,全是鎧甲森冷的侍衛。人人都手按兵器,靜等范明友吩咐。

於安哭向劉弗陵磕頭,「天已晚,求皇上先歇息。」

劉弗陵袖內的手緊緊拽成拳頭,微微抖著,猛然轉身走回了宣德殿。

劉弗陵抓起桌上的茶壺欲砸,手到半空卻又慢慢收了回去,將茶壺輕輕擱回了桌上。

於安垂淚說:「皇上想砸就砸吧!別憋壞了身子。」

劉弗陵轉身,面上竟然帶著一絲奇異的笑,「朕的無能,何必遷怒於無辜之物?早些歇息吧!結果已定。明日準備頒旨嘉獎霍光平亂有功就行。」

於安愣愣:「禁軍雖有地利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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