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霧中亡靈 第六節

這回輪到菊池刑警抱著腦袋沉默了。他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聽著吉敷竹史在電話里跟木山拓三通電話。

「您是說,她被送到新瀉縣立醫院去了?」木山拓三在電話里問道。

「是的。」吉敷竹史回答說。

「我馬上過去。」木山拓三立刻說道。

「馬上?您現在在哪兒?」

「新瀉。」

「您在新瀉?」到底是夫妻啊。木山拓三比吉敷竹史更早想到木山法子要採取什麼行動。

「刑警先生,您弄錯的地方也太多了吧?您的推測全是錯誤的,沒有一處是正確的!」木山拓三的說法跟木山法子是一樣的。

聽了木山拓三的話,吉敷竹史一句話都沒說。他們說得太對了,完全就是這麼回事。

木山法子想在八幡沼自殺,根本就不是由於毒死小淵澤茂和他的情人岩田富美子以後的贖罪意識,而是害怕自己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要殺了岩田雄治那個孩子。她不想見自己的丈夫,則是因為丈夫會阻止她自殺或阻止她殺死岩田雄治。

作為母親,無論如何不能原諒岩田雄治。岩田雄治不但在教室里欺負秀之,還為了區區兩萬日元把他殺害了。母親決心為兒子報仇。但是,木山拓三還是比較清醒的,他要阻止妻子犯罪,而木山法子對於丈夫阻止她的行為也是不能原諒的。

自己真是大錯而特錯了——吉敷竹史獃獃地想著。

「那麼,我現在馬上去新瀉縣立醫院。再見!」木山拓三說完就要掛電話。

「木山先生,請等一下!」吉敷竹史連忙說,「岩田雄治不見了,您能猜測到他去哪裡了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木山拓三不滿地叫了一聲,啪地掛斷了電話。

吉敷竹史放下聽筒,懶洋洋地把後背靠在椅子背上。菊池呢,直愣愣地盯著腳邊的地面,一言不發,再也不說讓吉敷竹史繼續推理了。

電話鈴又響了,菊池好像沒聽見似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吉敷竹史拿起聽簡。

「請問,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吉敷竹史先生在嗎?」電話里說。

「我就是。」吉敷竹史回答說。

「我是新瀉縣警察署的慎原,現在在新瀉縣立醫院。」

「哦,木山法子的情況怎麼樣?」吉敷竹史著急地問,一直看著地面的菊池抬起頭來。

「很不好。現在正在輸血,看來今天晚上是個坎兒,不知道能不能過去。」

「在輸血啊……她大腦還淸醒嗎?」

「處於深度昏迷狀態。」

「是嗎。您辛苦了。岩田雄治找到了嗎?」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親戚家的人也猜不出他到哪兒去了。我們還在想辦法找。」

「哎……」吉敷竹史長嘆一口氣。

「和木山法子家裡的人聯繫上了嗎?」

「她丈夫正在往醫院趕。她丈夫好像就在新瀉,可能馬上就到。」

「哦。」

「我在這邊跟木山法子的姐姐聯繫一下。」

「那就拜託您了。我想再觀察一下病人的情況,沒什麼事我就回家了,可以嗎?」

「可以。您回家之前,再給我來個電話,說說那邊的情況。對了,您再給我留一個醫院的電話號碼。」

吉敷竹史說完,拿出自己的效率手冊,把慎原說的新瀉縣立醫院的電話號碼記下來,說聲謝謝就把電話掛了。

「吉敷竹史先生,我……」菊池刑警緩緩地站起身來,對吉敷竹史說,「我……想,想去新瀉!」

吉敷竹史盯著菊池的眼睛,那雙天真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憂鬱。吉敷竹史很能理解菊池的心情,因為這種經歷他也有過。

「我知道鳥越法子是A型血,但我是O型血,我可以給她輸血!」

「木山法子身邊有她丈夫在呢,你以什麼理由跑到醫院裡去呢?」

「不自然?」

「也不能說不自然,但總有點兒奇怪吧?再等等,情況也許會有好轉呢。坐下吧。」

「是嗎?不自然……」

「沉住氣。再說,現在還有去新瀉的火車嗎?」

「可以從東京繞過去,實在不行就叫一輛計程車。我……我……我在這裡待不下去!」

「菊他!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別生氣,木山法子,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

吉敷竹史說完,伸出手去把菊池拉到椅子邊,讓他坐下。

「我可怎麼辦呀!」菊池悲痛地大喊一聲,癱坐在椅子上,小聲晡嚷著,「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要是死了,我會心疼死的!我不管她是不是別人的老婆,她要是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吉敷竹史是能夠理解菊池的心情的,他自己也有過這種感覺。菊池說得對,一個男人,如果對一個女人真有感情,就算這個女人成了別人的老婆,男人對她的感情也不會有絲毫變化。這種感情越純粹,就越不會有變化。

但是,現在的吉敷竹史,努力使自己不要太同情菊池刑警。在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失去冷靜,否則就會失去客現判斷事物的能力。

「菊池……」

吉敷竹史剛要對菊池說些什麼,電話鈴又響了。還是吉敷竹史接的電話。

「請問,刑警隊的菊池先生在碼?」電話里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吉敷竹史把電話遞給菊池。

「你好!我是菊池。哦……田崎太太。什麼?您說什麼?田崎碧同學還沒有回家?您說什麼?有人打電話把她叫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我說不好她在哪裡……好吧,我要是了解到什麼情況的話,馬上跟您聯繫。好,好,再見!」

菊池通完話,把話筒迅速地放到電話機上。

「剛才是田埼碧同學的母親?」

「對,說田崎碧接到一個女孩子的電話以後,急急忙忙離開了家,到現在還沒回來。」

吉敷竹史看了看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電話鈴又響了,這次也是吉敷竹史接的電話。

「請問,菊池先生還在辦公室嗎?」

吉敷竹史好像聽到過這個女人的聲音,就問:「您貴姓?」

「鳥越。」

「啊,您是鳥越由佳里的母親吧?我是跟菊池刑警一起到您家打擾過您的、從東京來的吉敷竹史。」

「啊……」

「您有什麼事情嗎?」

「由佳里,她……她還沒回家……」

「她跟家裡聯繫過嗎?」

「沒有。可是……」

「可是?可是什麼?」

「今天有個男孩子來電話,說是要找由佳里,我就把『糜鹿』的電話號他了。」

「今天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

「那個男孩子,沒說他自己的名宇嗎?」

「沒有說耶!」

「是嗎……您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我正打算給您打電話呢。有一個不好的消息,不能不告訴您。您的妹妹木山法子的情況……」

吉敷竹史感覺得出來,木山法子的姐姐在屏住呼吸聽電話。於是,他把木山法子在新瀉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並且把新瀉縣立醫院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她。

鳥越由佳里的母親說,立刻動身去新瀉。吉敷竹史請她轉告家裡人,由佳里回來以後,請立刻給盛岡警察署來個電話。

放下電話,吉敷竹史轉向菊池。菊池什麼都不說。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吉敷竹史先生……」菊池正要說什麼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吉敷竹史摁住菊池的手,自己把聽簡拿起來:「這裡是盛岡警察署刑警隊。」

對方也不說自己是誰,直接就問:「菊池先生在嗎?」

吉數本來想問對方有什麼事情的,但沒問,轉身把聽簡遞給了菊池。

「你好,我是菊池。」菊池有氣無力地說出自己的名宇以後,馬上振作起來,「啊,山村太太!」

吉敷竹史也警覺起來,眼睛緊盯著菊池。

「什麼?山村裕同學還沒回家?什麼時候出去的?哦,不知道。嗯……已經十點了。什麼?這麼晚不回家是頭一回?知道了,我一定記著您這個事兒。請您稍等一下。」

菊池捂著聽簡,用求救的目光看著吉敷竹史:「山村電器商店的山村太太,說她的兒子山村裕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家裡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怎麼辦?」

「你就說知道了,等孩子回來再給這裡打個電話。還能說什麼呢?」

菊池點點頭,按照吉敷竹史的吩咐說了。

掛斷電話。又是沉默。

刑警隊的人早就都回家了,辦公室里就剩下吉敷竹史和菊池刑警兩個人。吉敷竹史用手支著下巴,一言不發,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突然,椅子的彈簧發出一聲尖叫。吉敷竹史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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