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霧中亡靈 第三節

他們剛在刑警隊辦公室一角坐下來,木山拓三就開始用他那陰沉的聲音說話了。

「我說刑警先生您一件事都沒弄明白,不是隨便說說的。就說我兒子那個筆記本吧,你特別重視筆記本裡邊,我兒子半開玩笑地寫的那個殺死班主任老師,和欺負他的那個學生的所謂殺人計畫,是吧?」

「是的。」

「但是,那根本算不上什麼證據,那是孩子們經常玩的遊戲,根本沒有什麼意義。咱們小時候不是也經常玩類似的遊戲嗎?我兒子是個鐵路迷,特別喜歡琢磨列車時刻表,所以,他做了那樣一個殺人計畫。咱們小時候也許沒有做過同樣的事情。但是,遊戲就是遊戲,咱們這麼大的人了,有什麼必要,那麼認真地研究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呢?」

「您說的這些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實際發生的事件,跟那個計畫太相似了,這是誰也不能否定的吧?」

「偶然!這才是真正的偶然!」木山拓三一口咬定。

「是嗎?關於這個問題,不管你是怎麼說的,我都不會相信那是偶然的。那絕對不是偶然,如果是偶然,不會是那樣。」吉敷竹史也不放鬆。

「出什麼事了嗎?」

「這回算您說對了。」

「算了,刑警先生,我也不跟你爭了,你非要那麼認為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反正我認為是偶然。現在我要對你說的是別的事情。我們夫婦想看那個筆記本,不是要看什麼殺人計畫!」

「那您要看什麼?」

「兒子的遺書!我們想看看兒子寫遺書用的紙,是不是從那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原來如此。那是很自然的,我也是為了確認一下寫遺書用的紙,是不是從那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

「可是,你沒忽略什麼嗎?」木山拓三突然問道。

吉敷竹史啞然。

「你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實,我的刑警先生!你把你的精力,都集中到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了!不過,你到底忽略了什麼,我現在還不能具體告訴你,不能告訴你,當然是有原因的。咱們暫且先放下這件事情不談,我問你:你一直用這種態度對待我,其理由,直截了當地說吧,是不是認為我就是兇手?是不是認定了我就是殺死小淵澤茂和岩田富美子的兇手?是不是?」

「這個可能性誰也不能否定,只不過大家都不願意說出來罷了。木山先生,如果您跟這個事件沒有任何牽連,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您也會跟我的看法一致的吧?」吉敷竹史沉著地說。

「也許會的,不過我不會像你那麼頑固。我十八日夜裡住在札幌,我早就告訴你了。如果是我,就不會還盯著不放,會從這邊撤退,然後用有效的手段去尋找新的目標。」

「一個有錢人,特意選擇那種便宜的低檔旅館,這是為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是個有錢人?你仔細調査過了嗎?我不是有錢人。我選擇愛德夢德飯店下榻,其實只有一個理由,只是因為我的父輩跟那個飯店比較熟悉,我上大學的時候也住過。」

「您這麼說就更值得懷疑了。您選擇那個跟您熟悉的飯店,也許是為了得到對您有利的證言。」

「我跟你說過了,是我的父輩跟那個飯店比較熟悉,不是我!」木山說完長嘆一口氣。

在吉敷竹史看來,他這是故意嘆氣。

「刑警先生,你真是太頑固了,所以我才想找你談談。不要再頑固下去了,頑固下去的結果是讓你蒙羞。在跟你談正事之前,我想先奉勸你幾句。」

「謝謝您為我想得這麼周到。」吉敷竹史語帶諷刺地說。

「我想耽誤你一會兒工夫,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情是我突然想起來的。」

「什麼事?」

「十八日晚上,我一個人在札幌薄野的一個酒吧喝酒,酒吧的名宇我想起來了,叫『陶艷』。是個挺難記的名宇,所以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說忘記了。你調査一下吧,那個店在北海進銀行旁邊,一座居民樓的地下室里。店老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六十多歲的酒吧侍者。我是第一次去那個酒吧,也許他們不記得我了。但是,無論如何請你調査一下。」

吉敷竹史沒有說話,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事,如果這是事實的話,他就有了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那是不可能的。

「請問:您去的那個酒吧的名字,是哪兩個宇?」吉敷竹史漫不經心地問。

「陶器的陶,艷麗的艷,很少見的一個店名。」

「您幾點到幾點在陶艷酒吧喝酒?」

「吃完晚飯,八點左右進去的,出來的時候大概是九點多吧,沒看錶,時間說不了那麼准。不管怎麼說,你去調査一下吧。」

「可以調査一下。不過,那個酒吧是不是你常去的、很熟悉的酒吧啊?」吉敷竹史認為,一定是木山拓三發現形勢對他自己不利,趕緊找偽證。

「不是,那個酒吧是我第一次去,以前沒去過,我也不記得老闆叫什麼名宇。刑警先生,你不是說過,你在札幌警察署有認識的人嗎?」

「有啊。」

「那你馬上給他打個電話,這樣可以節約時間,事情弄淸楚了,你就不用老這麼盯著我了,真叫人討厭!」木山說著站起身來,從旁邊的唚桌上抄起一個電話,「現在就打吧,現在打了,今天晚上就能弄淸楚了。」

就在這時,充滿了嘰嘰喳喳說話聲和電話鈴聲的刑警隊大辦公室里,有人大聲喊起吉敷竹史的名字來。

「東京來的吉敷竹史先生!」

吉敷竹史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中年刑警正舉著話簡,四下找人。吉敷竹史趕緊舉起右手。

「您的電話1」

木山見狀,只好把已經拿起來的電話放回去。

吉敷竹史走到那個中年刑警身邊。中年刑警問:「您就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吉敷竹史先生嗎?」

「是我。是哪兒打來的電話?」

「北海道。」

吉敷竹史趕緊接過電話聽筒:「喂!我是東京的吉敷竹史。」

「啊,吉敷竹史先生啊,我是牛越。」電話里傳來牛越佐武郎慢悠悠的說話聲。

「您電話來得正是時候,我正想給您打過去呢?」

「是嗎?那太好了。您讓我辦的那件事,我又確認了一點。」

「真對不起,您那麼忙,還為了我的事東跑西跑的。」

「您那麼客氣幹什麼。我又在薄野一帶轉了好幾十家酒吧……」

牛越才說到此處,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吉敷竹史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有一家叫『陶艷』的酒吧,說十八日晚上木山拓三在他們那裡暍酒來著。時間是晚上八點到九點半,就他一個人。現在這個木山拓三,在我們札蠼也成了名人了,老闆記得很清楚,還對她店裡的常客提起過這件事呢。我擔心老闆做偽證,還特意找了那天晚上在『陶艷』酒吧喝酒的幾個客人,都說沒錯,十八日晚上八點到九點半,木山確實在那裡喝酒來著。喂!吉敷竹史先生!喂!喂!喂……」

吉敷竹史儍眼了,聽簡貼在耳朵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牛越的聲音越來越遠,他競然沒有察覺那是因為他拿著聽筒的右手,無力地垂下造成的。

吉敷竹史看了一眼木山拓三。那個被他懷疑為兇手的人,正在跟菊池刑警認真地說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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