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岡 第八節

從鳥越鍍金廠出來走到停車的地方,菊池突然大叫起來:「哎呀!輪胎爆了!」

左後輪的輪胎完全瘭了。菊池蹲在輪胎前檢査了一下,回過頭來對吉敷竹史說:「這是有人把氣給放了!」

「哦?」吉敷竹史也在菊池身邊蹲下,「真是被人放的嗎?」

「肯定是被人放的。你看,氣門蓋都沒了。」菊池說。

吉敷竹史馬上站起來四下觀察,因為他覺得有人躲在暗處看著他們。

但是,夏日驕陽照耀下的衚衕里,沒有一個人影。除了樹上的蟬鳴和鳥越鍍金廠里微弱的機器聲以外,也聽不到腳步聲。

也許是抻經過敏吧。吉敷竹史回到車邊,只見菊池已經打開了後備箱,開始往外拿千斤頂和備用輪胎。

為什麼要放了我們車的氣呢?目的是什麼?這種事情意味者什麼呢?吉敷竹史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淘氣唄!」菊池覺得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輕鬆。

可是,把警車輪胎的氣放掉,有這麼海氣的嗎?

「這種事情常有嗎?」吉敷竹史問。

「沒有,這是第一次。」菊池若無其事地回答說。說完把千斤頂放在車底下,準備把車頂起來換輪胎。

吉敷竹史走過去要幫忙的時候,忽然一隻蝴蝶從眼前飛過。

「朝鮮赤小灰!在『朱䴉418號』列車的一等車廂里發現的蝴蝶。」吉敷竹史不由得想起了跟這種蝴蝶有關的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種蝴蝶只棲息在岩手縣的盛岡市周邊,以及宮城縣與山形縣交界處的荒雄岳,還有會津若松附近,這些地方離上越新幹線很遠,可是,它卻出現在賓士在上越新幹線的「朱䴉418號」列車裡。

「吉敷竹史先生,您怎麼啦?快點兒卸螺栓啊!等我把車頂起來就不好卸了。」

「哦,對不起!」吉敷竹史趕緊停住紛亂的思緒,過去幫菊池卸輪胎。

「下一站去哪兒?」換上備用輪胎鑽進車裡,菊池一邊問吉敷竹史,一邊把手放在了方向盤上。

「『北上』酒吧一帶吧。在附近找幾個人問問,了解一下岩田富美子跟小淵澤茂之間是怎麼來往的。」

「您是想找『北上』酒吧周圍的酒館酒吧之類的小店吧?現在去太早了,經營這種店的人都睡得很晚,現在還睡著呢。晚點兒再去吧。」菊池微笑著說道。

「也是,要不咱們去小淵澤茂家看看他太太?」

「他太太現在不在盛岡。」

「去哪兒了?」

「去向不明,也許是躲在親戚家裡吧。」

「是嗎?那就算了。找他的同事談談吧。」吉敷竹史沉吟著說。

「找學校的老師?」

「對,跟他一起共事的老師。」

「好吧,打算先見誰?」

「跟小淵澤茂關係比較好的那兩位老師叫什麼名宇來著?」

「古川老師,中田老師。」

「誰跟他關係最好?」

「古川老師吧。」

「那就去古川老師那兒吧。」

「好。」菊池發動了車子。

語文老師古川的家,古色古香,非常漂亮。院子里有一條石頭鋪就的小路,小路上剛剛潑過水。

菊池先進去跟主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回頭向吉敷竹史招手。具有責婦氣質的古川太太把他們安排在客廳里坐好,轉身去叫丈夫。

不一會兒,身穿和服的古川老師來到客廳,非常客氣地對吉敷竹史和菊池說:「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古川老師五十多歲,個子不高,但很有風度。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滿頭銀髮,大背頭。慢慢地在沙發上就座的時候,叫人想起古代南部部落的武將。

「這位是從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過來的吉敷竹史先生,負責偵査小淵澤茂老師的死亡事件。」

「您好!我叫吉敷竹史,請多關照。」吉敷竹史起身行禮。

「您好!我是古川。」

滿頭銀髮的古川背後,是非常講究的日本式庭園,庭園裡也剛剛潑過水。蟬鳴陣陣,微風吹過,掛在房櫓下的風鈴,發出淸澄的響聲。

「那我就直截了當地問了。小淵澤茂這個人怎麼樣?」

「怎麼樣?您是指哪方面呢?」

「是那種遭人恨的人嗎?」

古川馬上予以否定:「他絕對不是那種遭人恨的人。」

「那麼,他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

「正是。所以,我不認為會有人恨他。」

「學生的父母也不恨他?」吉敷竹史進一步確認道。

「您是指木山秀之的父母吧?怎麼說呢,那叫做『被誤解』而遭怨恨。」

「哦?」吉敷竹史對這種富有挑戰性的說法很感興趣,往前探了探身子,「您能說得更具體一些嗎?」

「我認為,教師並沒有保護每一個被欺負學生的義務。因為教師不是哪一個學生的保鏢,也不是你們警察。如果必須承擔這種義務的話,那就只能讓體育大學畢業的年輕小夥子來當老師了。」

「哦?但是,一個學生經常被打得頭破血流,經常被搶走身上的零錢,作為班主任,多少採取一些措施的義務,能說沒有嗎?」

「我的意思並不是一點兒都不管。但是,一個教室就是一個小社會。教室在學校的校園裡,好像跟社會沒有什麼聯繫,其實每個教室都是社會的縮影。不可以這樣說嗎?」古川老師面色凝重地說。

「也許可以這樣說吧。」

「在街上,如果遭到流氓騷擾之類的事情,毎次都得去警察署找警察求助嗎?要是警察正好就在附近,當然要求助,可是,哪會有那麼巧的事呢?」

吉敷竹史不再說話了,他打算把這位古川老師的詭辯聽完。

「錢包被小偷佾了,能埋怨警察不好嗎?錢包並不是警察偷的啊!作為一般市民,不要什麼事都找警察,也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教室里的情況也是如此。」

吉敷竹史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您說的這些,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這跟所謂被誤解而遭怨恨,又有什麼關係呢?警察可不會跟流氓一起,給一個還活得好好的市民舉行什麼葬禮!」

古川一下子啞口無言了。他緊閉嘴唇,臉上浮現出憤怒的表情:「這件事也許做得確實有些過分,但是,一個教師的難處,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學生裡面複雜著呢,連黑社會老大的後繼者都有!」

這時侯,古川太太用托盤端著幾杯麥茶走進客廳,慢慢地把麥茶一杯一杯地放在茶几上,鞠了一個躬以後,慢慢退了出去。

「古川老師,我們到您家裡來,不是來批評教師的。關於小淵澤茂老師的死亡事件,還有很多疑點,我們是為了解決這些疑點才來走訪您的。」

「小淵澤茂老師的死有疑點?」

「對。」

「您的意思是說,他不是自殺,是他殺?」

「這種可能性很大。」

「您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理由有很多,如果逐一說起來,那話就長了。古川老師,您一直認為他是自殺?」

「是的,因為我想不到他殺的理由。」

這也不能說不符合邏輯,不過,所謂被誤解而遭到的怨恨,能不能成為他殺的理由呢?

「小淵澤茂老師在男女關係問題上,是不是有點兒不檢點?」吉敷竹史問道。

古川聽了這話,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您會問到這個問題。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一起死了,馬上就會有人認為這個男人生前是個亂搞女人的傢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小淵澤茂不是那種人。他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可以說萬事認真。不論從跟人來往這方面來看,還是從人生觀這方面來看,都非常認真。在女人問題上也是一樣。那件事只能說是他著了魔,或者說是抵禦不住岩田富美子的誘惑。他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問題,他根本就不是那種能夠引起女人注意的男人。」

聽了古川的這些話,吉敷竹史總算理解了盛岡一中的老師們為什麼要團結一致,跟以媒體為首的社會輿論做鬥爭了。他們有他們的道理。

「也就是說,小淵澤茂老師在男女關係問題上是清白的。」

「可以這麼說。」

「他喜歡喝酒嗎?特別能喝嗎?」

「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特別能喝,一般吧。」

「除了『北上』以外,還常去別的酒吧喝酒嗎?」

「他基本上不去酒吧喝酒。想喝的時候,或者在我家,或者在他家,就在家裡喝。我們這些當老師的,要是經常去那種地方大吃大喝,肯定會被人說三道四,所以呢,我們很少喝酒。」

吉敷竹史一邊聽一邊點頭,看樣子這樣談下去是不會有什麼收穫的。

「明白了。古川老師,還有一點,剛才您說,木山秀之的父母對小淵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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