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菊池問吉敷竹史:「現在去哪兒?」
「鳥越鍍金廠!」吉敷竹史回答說。
菊池把車停在衚衕口,兩個人走進了那個小工廠。
「找誰?」一個正在從架子上取工具箱的滿頭大汗的男人,聽見有人進來,回過頭來大聲地問道。
菊池上前打了個招呼:「您就是鳥越由佳里的父親吧?」
「是我,有事嗎?」男人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汗問道。
「我是盛岡警察署的菊池,這位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吉敷竹史先生。」
吉敷竹史向前跨了一步:「我叫吉敷竹史。我想跟您打聽一下由佳里的同學木山秀之、山村裕和他們的班主任老師的情況,您能抽出點兒時間來嗎?」
「您要是打聽這些事情嘛……」鳥越由佳里的父親滿臉陪笑,「最好找我老婆,她比我清楚得多。學校里的事情,由佳里什麼都跟她說。我呀,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您太太呢?」菊池問。
「在裡面呢。這會兒肯定在家。」
「由佳里呢?」
「由佳里也在吧。」男人說完,就要去幹活兒。
「您見過由佳里的班主任小淵澤茂老師嗎?」吉數不肯放過任何機會。
「沒見過……」男人說著,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吉敷竹史看見了男人嘴裡的金牙。
「一次也沒見過?」吉敷竹史又問。
「一次也沒見過。」
「那您見過由佳里的同學木山秀之、岩田雄治和山村裕嗎?」
「也沒見過。」
「木山秀之的父母呢?」
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沒見過。」
「真的沒見過?」
「至少,」男人說話的口氣變得苦澀起來,「最近這次事件發生前後,我沒見過他們。」
「是嗎。順便問一句,您這工廠後院,是不是放著裝劇毒物質的鐵桶?」
「劇毒物質?有是有,不過那是鍍金的時候用的,管理也很嚴格。」
「是嗎?」
「那當然。不但要蓋好,還要鎖好,不用的時候誰都不能動,外人就更摸不著了。」
「哦,明白了。那麼我們就不打擾您了,跟您太太簡單談幾句就走。到裡面去是從這兒進去嗎?」
「是。跟我來吧。」男人說完,自己先往裡走了。兩個警察跟在他身後。
來到後院,可以看到堆在一起的很多機器零件,還沒鍍金。吉敷竹史昨天看到過的那個裝氰酸的鐵桶,確實蓋得好好的,還上了鎖。昨天也許是剛用過吧。
「喂!你出來一下!」男人沖著房子裡邊大聲喊道。
一個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的女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邊走著,一邊用圍裙擦著手。
「東京來的警察,想問你點兒事。你跟他們說吧,我幹活兒去了。」男人說完就匆匆回前面的工廠去了。
「由佳里在家嗎?」吉敷竹史問。
「在,在裡面做作業呢。」鳥越太太一邊鞠躬一邊說。不安的神情掛在臉上,想藏都藏不住。
鳥越太太跟木山法子長得不太像,不過臉型和體形還是有共同之處的,親姐妹嘛。
「我是負責偵查小淵澤茂老師死亡事件的刑警,我叫吉敷竹史。」
「哦。」
「您覺得小淵澤茂老師是怎樣一個人呢?」
「性格有點兒內向。不過……是個好老師。對教胄工作很熱心,對我們家由佳里也很好。」
「哦,是嗎。」
吉敷竹史開始覺得自己這樣問是問不出結果來的。除了木山秀之的父母以外,恐怕誰也不會說小淵澤茂一句壞話。別說他已經死了,就是活著,也不一定有人說他不好。
「您見過木山秀之嗎?」
「當然見過,我妹妹的孩子嘛。去我妹妹家的時候見過。」
「您對這孩子印象怎麼樣?」
「很可愛,是個好孩子。」鳥越太太程式化地回答。
「可是,他在班裡被人欺負,實在忍不下去,自殺了……」
「是啊……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妹妹……她……多難過……」
「由佳里經常跟您說班裡的事嗎?」
「經常說,秀之被人欺負的事也跟我說過。秀之是我妹妹的孩子,所以,我對由佳里說,你要盡量幫助你表弟呀!」
「您女兒怎麼說呢?」
「她說,我有什麼辦法呢?」
「哦?」
「她還說,只能是不跟他一起玩了。」
「哦。我想問一下,剛才,我者見院子里放著裝劇毒物質的鐵桶,裡面的東西,別人有沒有可能拿走?」
「沒有可能。」鳥越太太立刻斷言,「一直鎖著,除了工作需要,我們從來不打開。」
「鑰匙放在哪裡?」
「我丈夫保管,而且保管得非常嚴格。」
「可是,如果有人悄悄拿走了一把,也不會發覺少了吧?」
「這個嘛……」鳥越太太猶豫了一下,馬上說,「也許發覺不了,不過,絕對不可能發生被人拿走的事情。管理一直非常嚴格,而且鳥越家幹這一行已經有好幾代了,這種事情一次都沒有發生過。」她顯得有些激動。
「是這樣啊,我知道了。」為了使鳥越太太平靜下來,吉敷竹史用比較和藹的口氣說,「咱們換個話題吧。木山法子經常到您這裡來嗎?」
「法子?最近來過幾次。」
「來得很頻繁嗎?」
「說不上頻繁。」
「她來這裡幹什麼?」
「來看由佳里吧……」鳥越太太也許知道吉敷竹史和菊池了解由佳里的身世,心情沉重起來。
吉敷竹史意識到這樣問下去不太合適,就換了一個話題:「人們都說小淵澤茂是個好老師,但是,關於他的死,還不能肯定是自殺。」
鳥越太太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了吉敷竹史一眼。從她的眼神來看,是從心裡感到震驚。
「您知道誰跟小淵澤茂先生有仇嗎?」
「這我可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吉敷竹史故意不再說話,等著鳥越太太往下說。
可是他的戰術沒有成功。吉敷竹史知道,作為木山法子的姐姐,她非常清楚,在警察面前說什麼,都不會對自己的妹妹有利。
吉敷竹史只好再換話題,「您女兒由佳里在家嗎?」
「在。」
「我能跟她說幾句話嗎?」
「可以。我讓她給你們拿點兒冷飲過來。」鳥越太太站起來轉身往裡面走。
「不用麻煩了!」吉敷竹史沖著她的背影大聲說。等了好長時聞,吉敷竹史躲在電線杆後邊見過的那個小姑娘終於用托盤端著可樂和杯子從裡面走出來了。
「謝謝!謝謝!」菊池趕緊迎上去,接過由佳里端著的托盤。由佳里一慌,托盤差點翮倒,吉敷竹史也趕緊過去幫忙。
「你就是由佳里吧?多大了?」菊池的態度非常和藹。
「十四。」由佳里回答說。她的表情有些複雜,也許是覺得自己比同班同學都大一歲吧。對此菊池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學習呢?做署假作業?」
「嗯。」
「由佳里學習成績特別好,是吧?」菊池問的都是跟偵査沒有關係的問題。
由佳里笑了。吉敷竹史在她的笑容的某個瞬間看到了跟木山法子的相似之處。說不淸什麼地方相似,好像就是一種危險的陰影。這種危險的陰影不是這孩子本身具有的,而是她的親生母親木山法子傳染給她的。吉敷竹史心裡湧起憐憫之情。
同時,吉敷竹史也明白菊池為什麼變得這麼話多了。原因很簡單,面前這個由佳里,是他的夢中情人木山法子的女兒。
「好什麼呀。」由佳里說。
「在班裡從來都是第一名,能說不好嗎?」
由佳里喀嘻地笑了,看來是格開朗的孩子。
「我想問問木山秀之同學和小淵澤茂老師的事。」吉敷竹史直截了當地說。
由聽了這話,表情馬上變得憂鬱不安起來。
菊池馬上對她說:「這個問題別人已經問過好多遍了,都把你問煩了吧?」
由佳里點了點頭。
「可是,這位叔叔是特意從東京警視廳趕過來的刑警,你就再對他說一遍吧。」
由佳里又點了點頭。吉敷竹史覺得菊池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愛情。
「小淵澤茂老師,是個什麼樣的老師?」吉敷竹史開始問話了。
「待人和氣,是個好老師,不過,靠不住。」由佳里態度非常冷淡。
「是不是因為他沒有制止那幾個欺負秀之的學生?」
「是。」
「老師還被那幾個欺負秀之的學生打過腦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