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岡 第六節

第二天早展,菊池打電話把吉敷竹史給叫醒了。菊池在電話里說,今天吉敷竹史要是走訪有關人員的話,自己願意陪同。吉敷竹史雖然覺得用不著,但自己對這裡畢競不是特別熟悉,而且也沒有車,就同意了。

菊池來到飯店的餐廳,跟吉敷竹史一起吃早飯。菊池是單身,不用在家裡吃。

「您要是需要在盛岡多住幾天的話,就搬到我那裡去吧。」菊池說,「我那裡雖然地方不大,多一個人是沒有問題的,夏天也用不著那麼多被褥。」

「不麻煩你了。」吉敷竹史不太思意住在別人家裡。

「咱們今天先走訪誰?」菊池把話題轉到了工作上。

「先去山村同學家吧,他也欺負過木山秀之。然後去見小淵澤茂的同事。」

「好的。」

「山村裕……」吉敷竹史從西服內兜里掏出菊池整理的花名冊,「家住松尾町,離這兒不遠吧?」

「不,挺遠的。我已經把車準備好了,咱們開車去。」菊池笑吟吟地答道。

「啊,是嗎?給您添大麻飯了。」

山村家經營著一個小電器商店,走進去一看,店裡擺著一些空調和電風扇之類的家用電器。

「好涼快呀!」吉敷竹史走到一台正在運轉的空調前面,伸出手去。

「吉敷竹史先生,實在對不起,我們警察署那台車的空調壞了。」

「沒關係,盛岡比東京涼快多了。」吉敷竹史說。

「歡迎光臨!」從裡面出來一個中年婦女。年齡四十齣頭,穿著打扮很朴索。

「山村太太,我是盛岡警察署的菊池。」菊池非常隨便地跟女人打著招呼。但是,女人的表情馬上就變了,滿臉警戒地看著面前這兩個男人,一句話都不說了。

「這位是從東京警視廳過來的吉敷竹史先生,要調査一下小淵澤茂老師的死亡事件。」

女人的表情很複雜,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您是山村裕同學的母親嗎?」吉敷竹史問道。

「是。」女人低著頭回答說。

「孩子呢?」

「在裡面。我讓他做暑假作業呢。」

「那我過一會兒再找他談。先問您一個問題吧。您覺得,死去的小淵澤茂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什麼樣的人?好人。」

「好人?」

「老實,認真,是個很好的老師。」山村裕的母親直言不諱地回答道。

「您覺得會有人恨他嗎?」

「我覺得他不是那種遭人恨的人。」

「盛岡一中二年級二班裡,有一個欺負木山秀之的小集團,您知道這件事吧?」

「是事實嗎?」

「這我就不知進了。」

「已經搬到新瀉的岩田雄治同學,和你們家的山村裕同學,都是那個欺負人的小集團的成員,您知道吧?」

女人低著頭待了半天才說:「我,不相信,不相信有那麼回事。」

「您的意思是說,您不認為您的兒子欺負過木山秀之?」

「對。我不認為我兒子是那種欺負別人的孩子。」

「您見過岩田雄治同學嗎?」

「這個嘛,見過。」

「他有時候來這裡玩,對嗎?」

「來過。」

「那孩子怎麼樣?我聽說他是那個欺負人的小集團的頭兒。」

「就是個普通的孩子,活潑,開朗,是個好孩子……」山村的母親對他的評價很肯定。

對話過程中,吉敷竹史一直盯著女人的臉。女人不像是在故意說謊,也不像是為了表示抵抗,而故意這樣說,只像是平靜地說著自己的心裡話。

「您認為小淵澤茂老師是自殺嗎?」

「我認為?怎麼?不是自殺嗎?」

「說是他殺的意見,也不是沒有。」

「啊?」山村裕的母親第一次抬起頭來,「真的嗎?」

「您怎麼看?」

「我……我不知逋。」

「如果是他殺,您認為兇手最有可能是誰呢?」

「這種事情……我不知道。」

欺負人的小集團成員山村裕的母親,是不可能隨便把自己的意見說出來的。想到這裡,吉敷竹史內心有些焦急起來。

「恨小淵澤茂老師的人肯定是有的,而且您也肯定有您的看法!您認為是誰?把您的意見說出來好嗎?」

「我……」女人只說了一個「我」宇,就不再往下說了。吉敷竹史耐心地等待著,一邊等,一邊意識到自己問話的方式,帶有誘供的嫌疑,而且,他開始覺得自己心裡沒底了。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也沒有說出自己意見的資格。」

「不能這麼說,山村太太,我希望您把您的意見說出來。恨小淵澤茂老師的人是誰?在哪兒?」

「不知道。不知道……我……」

「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吉敷竹史先生!」菊池插話了,「您站在山村太太的立場上想想看,像您這樣問人家,是不是太過分了?」

吉敷竹史愣住了:太過分了嗎?也許是太過分了吧。沉默了好一陣,吉敷竹史才找到合適的詞語繼續問道:「山村太太,不管您在這裡說過些什麼,我們都會為您保密,不會對任何人講。為了偵破案件,我問的這些問題都是必要的。」

吉敷竹史的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山村太太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請您回答我,恨小淵澤茂老師的人,是不是一對夫婦?這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對不對?」

山村太太慢慢地點了點頭。

「這一對夫婦,就是木山夫婦吧?」

山村太太又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那麼,山村太太,我想問您,恨小淵澤茂老師的人,除了木山夫婦以外,還有別的人嗎?」

對於這個問題,山村太太馬上乾脆地搖了搖頭。這是吉敷竹史第一次看到山村太太如此乾脆的動作,換句話說,她是第一次主動表達自己的意思。

「小淵澤茂老師,從來不遭人嫉恨嗎?」吉敷竹史的這個問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具有挑戰性。

「這個優柔寡斷的中學老師,除了木山秀之自殺事件以外,再也沒有做過遭人恨的事了嗎?」

山村太太使勁點了點頭。這次點頭表達了她自己的強烈意志,完全不是那種順水推舟、敷衍了事的態度。

「小淵澤茂老師,是個好老師啊!事件發生以後,被人們說這說那,威信降低了很多,但是,我仍然認為他是一個好老師。我兒子能有那麼一個好老師,怎麼說呢,我打心眼兒里感激。作為一名老師,該做的都做了,可以說不辭勞苦。就說我兒子吧,被人認為是欺負人小集團的成員,小淵澤茂老師經常教育他,幫助他,還到我們家來過好幾次呢……」

「小淵澤茂老師對您說過:您兒子是欺負人小集團的成員嗎?」

「沒有那樣說過。相反,我問他:我兒子是欺負人小集團的成員嗎?他說不是,山村裕同學可不是那種孩子,山村裕同學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過,經常跟岩田雄治同學在一起玩,鬧得過頭了一點……」

「鬧得過頭了一點……」吉敷竹史把山村太太的話小聲重複了一遍,又問道,「小淵澤茂老師跟岩田富美子在男女關係問通上有些不檢點,您以前知道這事嗎?」

「當然不知道。」

「作為家長會的一員,您怎麼看這個問題呢?」

「一個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在男女關係問題上不檢點,這當然不好。不過,男人嘛,誰沒點兒這方面的問趣呢?」

「嗯。」吉數嘆了一口氣,又問,「您見過木山夫婦嗎?」

「我只見過木山先生。」

「在哪兒?」

「就在這兒。他到我家來過。」

「哦?什麼事?」

「孩子的事。他對我說,不要再讓你們家山村裕欺負我們家秀之!」

「是嗎?您怎麼說?」

「我說,知道了。」

「就這些?您對他印象怎麼樣?」

「我……覺得他……很專橫。我都有點兒……」

「專橫?」

「當時我就想,要是他在家裡對他自己的孩子也這樣,孩子還不得嚇得縮手縮腳的。」

吉敷竹史沉思起來。他想起了昨天在不動產公司見到的木山拓三的樣子。

「山村裕同學在家嗎?」吉敷竹史問。

「在家。」

「我能跟他談談嗎?」

「可以。不過,那個事件發生以後,他受到很大刺激,頭髮掉了很多,鬼剃頭……」

「鬼剃頭?」

「是的。」

「知道了,我會注意說話方式的。」吉敷竹史說道。

山村太太向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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