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性感的歌聲出自孤獨的靈魂

薇娥麗卡沒有因為曾經有過肉體呻吟喜歡上這個男人,那次做愛沒有在她的身體靈魂上留下一絲痕印,沒有消除對這個男人的陌生感覺。薇娥麗卡清楚地知道,這個人根本不是自己想與他同床共眠、熱切等待他在自己的肉體中抱吻靈魂的憂傷的男人。對於薇娥麗卡,那次做愛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有同自己熱切等待的人的做愛,才是刻骨銘心的。

木偶師為薇娥麗卡特別製作了一個小木偶,上面刻下了薇娥麗卡的憂傷。在木偶師的眼 中,薇娥麗卡的憂傷僅是一件藝術品的質料,對於薇娥麗卡,這憂傷卻是自己的肉體。一個黑夜在偽造的激情中過去了,薇娥麗卡拿著像自己模樣的小木偶離開了木偶師,拒絕了要她留下來的請求。她既不願意讓自己憂傷的肉體留在藝術語詞虛構的激情世界中,也不願意再讓自己的肉體留下受傷的記號。這樣的肉體關係徹底結束了兩個人的在世牽連。

薇娥麗卡對陌生更加熟悉。

從木偶師那裡出來,薇娥麗卡沒有回自己的住所,她不敢再看到那「像劇院里的舞台」的大床,害怕見到睡在床上的自己身體的影子。薇娥麗卡想到住在鄉下一個小鎮獨居多年的老父親,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在他面前放開痛哭的男人。薇娥麗卡想告訴父親,她今生可能沒有指望遇到自己熱切等待的男人。這個世界上願意或能夠了解女人肉體上的那根細線的男人愈來愈少,儘管懂得女人的肉體何處會被觸發性感的男人愈來愈多。

薇娥麗卡在父親屋前的一株成年大樹面前停下來,用手撫摸著從大地中勃然生長出來的粗大樹莖的皮膚。一種莫名的苦澀悲情湧上心頭。她覺得,以為自然的性愛能把這苦澀抹去,正是現代性自由倫理中最媚俗的神話。

在現代之後的世界,卡吉婭-瑪麗昂-薩賓娜的感覺倫理已經成了占支配地位的倫理,阿蕾特-特麗莎-薇娥麗卡處處遇到的不過是把歌聲當作謊言的男人。薇娥麗卡的在世命運只會是孤獨,沒有男人願意和能夠懂得她的性感、死感和哀歌織成一體的身體靈魂,她註定遇不到懂得自己的男人。

薇娥麗卡想起但丁的詩句:「既然我只能用邁向天堂之歌來呼喚你,就讓我們在天堂相遇。」她重新唱起那首讓(克拉科夫的)薇娥麗卡致死的充滿性感的《邁向天堂之歌》,但歌詞是《天堂篇》中的另一詩句:

Giustizia mosse il mio alto fattore

fecemi la divina podestate

la somma sapienza el primo amore.

至高的造物主,天上的大能、

無上的智慧、為首的大愛,

依正義造就了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