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路故事 彭湃、張國燾路遇土匪

張國燾負責的農工委員會,是一個約40人的組織,其中還有幾個著名共產黨人:彭湃、李立三、郭亮等。行軍中每天也有安排住宿、自行警戒和了解情況諸事。這些事都有分工,張國燾負總責,他仍覺得累,所以打不起精神開會,也無心草擬辦法,來組織沿途的工農運動和建立地方政權的本職工作。他的口號是「走到底就是勝利,至於其他以後再說」。但就這樣走也不太平。

當他們行至寧都附近的一個村落時,農工委員會被安排在一所單獨的大地主莊院中。院子很大,40多人住進去還綽綽有餘。

彭湃是個朝氣蓬勃的人,他也累,可是總能聽到他的笑聲和歌聲,所以他在軍中有「快樂之神」的雅號。人員住下後,彭湃就挨著門巡看。當他走到一個房間時,發現其中一個年輕人,這張臉他不熟悉,而且有點鬼鬼祟祟。

彭湃不動聲色,坐下和那年輕人攀談起來,假裝也是混進起義隊伍的人。那個年輕人竟信以為真,說出實情:原來國民黨軍隊除了派兵堵截起義軍外,還派出了AB團分子(當時國民黨在江西的一個反共產主義的秘密小組織,由蔣介石所委派的整理江西黨務特派員殷錫朋領導,AB二字母為Anti—Bolsheviks之縮寫)潛入起義軍駐地,伺機進行襲擊和破壞。當時有二三十個AB團分子曾擬定了襲擊農工委員會的計畫,這個青年就是他們派來偵察動靜的。

彭湃假稱他能裡應外合將農工委們一網打盡。青年自然喜不自勝,把彭湃帶到一個山崗的樹林深處,和他另外4個同黨會面。其中一個老些的,左看右看有些懷疑,他問彭湃:「你果真願意投靠我們?」

彭湃裝得很像:「是啊,不然我到你們這裡來幹什麼?」

老傢伙仍然不信:「既然如此,你把你們大官住的房子說出來!」

「行。我已經寫在紙上了。」

說著,彭湃就向懷裡掏紙,可是他卻掏出一把手槍,一下抵在老傢伙的腦殼,大喊一聲:「都不許動!把你們的槍放在桌子上!」

5個人都被這突然的舉動嚇蒙了,老老實實地交了槍。

彭湃將他們帶到住地,讓人看管起來。他將情況向張國燾一說,張國燾有些緊張,吩咐夜裡多加崗哨。

這件事給了張國燾很深的印象,所以他後來在中央蘇區大搞打AB團,疑神疑鬼,錯殺了許多人,跟這次經歷不無關係。

當他們乘船由長汀向上杭出發的時候,走得更加倉促。沒有僱到當地的船夫,也沒有問明河流和沿途情況,便租了兩條船,自行駕駛,順流而下。誰知行駛不遠,河流非常險急,河中到處橫亘著無數的巨石。駕船的人緊張起來,忙用槳和篙去撐,結果船沒有撐開,人反而紛紛落水,篙槳俱毀,幸水淺而不致喪生。浪頭翻湧,最後連船上最好的一名撐竿能手也被拋進水中,一時險象百出。這樣走了約60里,到了實在無法再行進的時候,只好棄舟上岸步行。

可是,登岸後,又走到了一片荒涼毫無人煙的區域。這支又餓又累的農工委員會隊伍,只得循著山澗小路,攀著枝藤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天已漆黑,還找不到一個有人的地方。大家不免有些緊張,也不敢亂闖,就坐在路邊等著。大約十點多鐘,才遇到幾個過路人,忙上去打探。可是說的什麼一句也聽不懂。好在有人會閩南活,上去一交談,才知前面是武平縣附近的一個市鎮,武平縣和這個市鎮都被土匪佔領了,他們是逃難出來的。

「那我們是走到土匪窩裡來了!」彭湃半信半疑,「是真的?」

「怎麼不真啊?」過路人神色緊張地描繪起來,「這股土匪可凶啦,你們這麼些人一進去就別想出來啦。你們不信可以去看看,我們逃出來時他們正在街上演戲取樂,那個市上的商人,都是與土匪串通一氣的。」

「有多少人?」彭湃又問。

「大概有三四百啦。」

彭湃故作鎮靜:「土匪么,沒有關係,我們正是來找土匪的,我們的大軍在後面很快就要到了。」

等這幾個行人一走,彭湃說:「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單刀赴會,大搖大擺地進了這個市鎮再說。」

張國燾只好同意。

於是,農工委員會的隊伍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支打前站的部隊,司令官由白白胖胖頗有架勢的張國燾裝扮,其餘委員都裝成士兵模樣。他們循著一條小路,進入市鎮,並在街頭一個雞毛小店住了下來。扮演衛士的小個子郭亮,演得十分逼真,他在那裡大叫口令,個子雖小嗓門和聲勢卻特別大。他對店老闆說:「你去通知土匪司令,說我們司令有令,要他們繼續演戲,我們的前站部隊,今晚就駐在街頭上,不到市內去,以免引起誤會。」

店老闆既怕官又怕兵,連連稱諾。他與土匪通消息後,演戲是停止了,並派出警戒,但沒有其他動作。

在雞毛小店裡的農工委員們,又累又餓,顧不得外面發生什麼情況,買了飯菜,急忙填飽肚皮。委員們已經注意到店裡新添了兩個夥計,估計是土匪派來探聽虛實的。吃飽後,張國燾繼續演他的司令,對著店老闆和兩個新夥計說:「你們知不知我們的大軍在會昌打垮了錢大鈞部的消息?」

他們說:「聽說過。」

張國燾抖出威風:「我軍是要攻取大城市和打天下的,與這裡的山大王,沒有什麼利害衝突。你們可以設法通知他們的司令,來這裡和我見見面,我軍可以委任他一個名義。」

其中一個說:「他們的大司令不在此地,這裡只有一個支隊小司令。我可以將你們的意見轉告於他們。但那位大司令能不能趕到此地和貴軍會面,那就說不定了。」

當夜無事,大家睡覺。

第二天清晨,當農工委員們整裝待發時,土匪方面居然派來了一個嚮導,領他們翻山越嶺,走到一條河邊的小鎮。這條河,就是他們前一天遭遇重重險象的汀江。那個嚮導在途中曾向他們表示:他的司令是很講義氣的,決不會和大軍為難,如果大軍沿途有掉隊人員,他的司令都已吩咐一律加以優待,將來說不定他的司令,還要找賀總指揮呢。

農工委員們猜想,這些所謂土匪,很可能是佔據一方的自發農民武裝。也都放下心來,並在鎮子上雇了兩條船,向上杭方向進發了。河流還是一樣的險惡,但因為有當地的船夫駕駛,顯得履險如夷。船上的人還看見河流中不少被打毀的船隻;也有許多傷兵和革命委員會的人員,滯留在兩岸待救。負責航運的李立三,先他們到達了上杭。

一上岸,張國燾就把途中遇險的經過說了一遍,李立三不禁哈哈大笑,說:「我也做了一件傻事。」

他從長汀出發時,封了100多條船,找了400多個船夫,以便將他所率領的全部人員都運到上杭來。他還沒來得及問明這條河的情況,也沒讓那些船夫駕駛原來駕駛的船,便來了一個統一分配。他心想年壯力強的船夫,總比年老船夫更有力氣,因此就將負責幹部和傷病幹部都安排在壯年船夫駕駛的船上,而將次要人員和傷病士兵安排在老弱船夫駕駛的船上。誰知這個做法完全錯了。老船夫都是些富有經驗的舵手,在激流里搏鬥了半生,他們所駕駛的船都安然到了上杭,而那些渾身是勁的青年船夫,到了河心便慌了手腳,有力使不上,大多翻了船,或撞上了石岩,不少幹部都落進水裡,被人救起,站在兩岸等候救援。現在,李立三急著要再找些船,將他們接應到上杭,還要賠償船老闆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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