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決戰萬源 劉湘請辭

反「六路圍攻」,歷時十個月零二十二天,共擊潰敵人七萬八千人,殲滅敵人七萬二千人,繳獲各種口徑的大炮一百門以上、槍六萬三千餘支,擊落敵機一架。田頌堯的二十九軍幾乎全軍覆沒,羅澤洲、李家鈺部被消滅大半,劉湘、楊森部損失慘重,鄧錫侯和劉邦俊部元氣大傷。紅軍在收縮陣地時放棄的地方,現在一個個又重新收復,8月11日收復巴中,8月17日收復通江,8月20日攻克閬中,8月22日收復蒼溪,9月17日收復南江,9月19日收復旺蒼壩,紅軍追擊逃敵直至廣元城下。至此,北起廣元、南至閬中的嘉陵江東岸地區基本被紅軍佔領,蘇區基本恢複了宣達戰役以後的根據地轄區,還擴大了部分新區。上海《國聞周報》驚嘆:「劉湘廿年的精華毀於一旦。」劉湘等四川軍閥「空全川之兵」、「竭全川財力物力」對川陝蘇區發動的「六路圍攻」徹底宣告失敗。

遭如此之慘敗,劉湘自覺無顏,8月23日,劉湘致電蔣介石,聲稱「六路圍攻」耗資一千九百萬元,官損五千,兵折八萬,難乎為繼,請免四川「剿匪」總司令等職。

奉命剿赤,十餘月矣;仰托中央德威,北道失陷諸邑,以次收復;匪徒窮處萬源,已到最後掙扎時期,徒以軍實缺乏,各路步調不齊,致令九仞之功,虧此一簣。我五路派軍奮進,迭次冒死強襲,損折殊巨;目前擇險扼制,諒無他虞,但今後如何維擊,則有難乎為繼者:蓋川省民力已盡,羅掘俱窮,原籌四百萬剿赤軍費,早已用罄,額外挪墊之項,已達一千五百餘萬,無法彌補。而戰事尚須延長,地方既搜括盡凈,中央則挹注無由;腹枵械窳,唯有坐待崩潰而已。湘素愚戇,不尚浮囂,倘有迴翔餘地,莫不委曲求全。一年以來,絞腦嘔血,心力交瘁,匪特無補時艱,而局外浮言,反以不肖之心相度;一隅如此,全局可知,竊料鈞座主持大計,其困難必有百倍於湘者,此湘之所以欲言輒止,而不敢冒昧直陳者也。然情勢至此,何可終默?川雖辟遠,關係全局甚重;棉力既盡,來日大難,應請中央解除湘本兼各職,迅簡大員接替,以策成功。從本日起,所有剿匪總司令,善後督辦,二十一軍軍長各項職務,分別交由參謀長代行;立候處理,迫切陳詞,伏維鑒察!

這封電報,第一次以劉湘之口說出了四川軍閥慘敗的實情,如承認損失巨大,「損折殊巨」,如承認因為作戰導致地方經濟出現巨額虧空,難以為繼,「腹枵械窳,唯有坐待崩潰而已」。

「六路圍攻」慘遭敗績,劉湘自成都出走重慶。途經內江椑木鎮時,自覺無臉見江東父老,竟然跑出汽車,要投江自盡,被左右扯住,傳為笑談。

劉湘發出辭職通電到了重慶後,既不到部辦公,又避不見客,以示辭意甚堅。其實劉湘是以退為進,其已在幕後穩定自己二十一軍諸位師長,給他們補充彈藥、經費,招募兵員補充部隊。雖然受到打擊,但劉湘在各路軍閥中的實力仍舊是最強的,四川各軍閥自知誰也無力取代劉湘,紛發通電,挽劉復職。

對劉湘的請辭,蔣介石倒是極力挽留,畢竟劉湘是四川軍閥中與他走得最近的,蔣介石本人在歷年「剿共」中敗績累累,與劉湘也惺惺相惜。9月2日,住在廬山上的蔣介石複電慰勉劉湘,盼即復職:「兄為鄉為國,均應負責到底,雖至一槍一彈,亦必完成任務。此實大局所關,亦即大義所在。中央眷念前功,倚畀尤為殷切,詎可輕率引去,動搖軍心矣 。」

蔣介石挽留,劉湘也就就坡下驢。9月7日,劉湘電呈蔣介石:「宣、達吃緊,三、四兩路縱隊復連電告急,百孔千瘡,補苴無術。湘10日決馳赴前方視察整頓,期能暫時穩定,以待中央處理。」

挽留劉湘,只是為了讓劉湘對付紅軍,但對其他各路為保全實力、擅自放棄陣地的軍閥還是要給點顏色看的。9月13日,蔣介石電川中各軍:近日川中匪情,依然猖獗有加,各路部隊,亦復渙散如故。除已另電劉總司令,即將捏報戰情望風奔逃之新編二十三師師長羅澤洲革職查辦,以資儆懲……

就在蔣介石要劉湘重新出面收拾殘局時,西線再次大敗的消息傳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蔣介石大為惱怒,9月16日給劉湘及川軍各路總指揮發了一封長長的電報,在電報中對他們痛切指責:近日川中情況,自五、六路挫敗後,一、二、三、四各路,又復節節後退。 南江、巴中相繼淪陷;巴河險要,亦竟放棄。三路既遭失敗,二路又受創傷,遂使蒼溪、閬中、儀隴、營山、蓬安等處,均覺岌岌可危;此實各路互相猜疑,彼此坐視不救之必然結果。各個擊破,前言悉驗,惟有痛心!蓋兄等雖各矢言開誠協力,然從未聲明某路被攻,某路赴援策應,或棄間實行夾擊者;各不相謀,事實昭然;故雖為六路會師,實則皆各自為戰。加以各路自身貪存,勉強周旋;有相提自保之意,絕無背水背城,硬扎硬打之決心;往往稍一交綏,即圖引退。基上兩因,致匪深知進無苦戰,後無顧慮,盡可肆意突擊,放手窮追;故各路不敗則已,敗則損失奇重。匪勢披猖至此,兄等痛定思痛,寧不幡然自生悔乎!?

今一、二、三、四各路陣線,已逼近嘉陵江岸,則全川存亡,及諸軍生死最後之關鍵,實已臨頭,再不死拼,唯有坐待滅亡。茲規定一路扼守長池,二、三兩路扼守恩陽河南岸之線,以保儀隴;楊軍固守佛樓寺三溪口,左連鼎山之線,以固營渠;藉以穩固陣地,速圖整理;務盼兄等格切遵行。如電到時,對於上列規定各要點之陣線,已有轉移逾越者,應即趕緊力圖恢複,嗣後拚命死守。倘仍不努力奪回規定陣線,或再任意放棄,或不相策應援救者,不問原因如何?中央定予嚴懲。甫澄兄尤應克日復職,主持一切;要知今日,不特責無可避,尤已退無可退。更須知匪如狂犬,畏之而走,則猙獰追噬,終為所傷;若返身直挺,迎頭擊之,則雖兇猛,亦必駭竄。今匪區愈廣,陣線愈長,空隙愈多;非各種上下官兵用心力撐,視人猶己,痛癢相救,則更難防範。生死存亡,爭於呼吸,惟兄等懲前警後,深自猛省焉!

四川各路軍閥之間互相傾軋,爭功諉過已是常態。如前期紅軍放棄儀隴後,羅澤洲與田頌堯均稱是自己的部隊「收復」儀隴的,雙方互不相讓,結果雙方將領在報紙上「對簿公堂」,鬧出一樁「公案」。據當時的《時事周報》報道:田總指揮拍電告捷,原電如次:「限立刻到成都劉總司令甫公鈞鑒(密)堯路李煒如部,於上月二十九日攻入儀隴縣城,因形勢突出,遭匪大股反撲,退扼附城險要,當由曾師古旅增援,轉取攻勢,復命劉漢雄、王志遠兩部向儀隴以左地區牽制敵匪,在玉台場前方與匪激戰甚烈。我李煒如全部乘勢反襲,於蒸(十)日確實佔領儀城,友軍羅澤洲師一團,亦同入城,現仍令劉、王各部猛進,望各友軍乘時會攻,以收協同之效,為禱。田頌堯叩真(十一)晨。」

羅澤洲得知田頌堯的電報,一怒之下,以副總指揮之名向《四川晨報》「披露」真相:羅澤洲電告入儀城經過,十一日自鳳儀場通電:澤洲部自進儀境,苦戰十餘日,連克各要隘,傷官兵達七八百人,昨日攻佔高家山、王家樓,即追入城,巷戰半日,儀城完全佔領。田軍汪旅本日到達城外。頃閱田軍長真(十一)日晨電謂,曾李劉王各部克儀城,羅師有一團同入等語。為士氣之盛衰所系,剿匪之成績所關,有不能已於言者。先是澤部肅清達境,奉令會同田軍一致進攻,殊竟一敗於金子山,賴我李團掩護,再敗於雙盤廟,均我梁團撐持,三戰三敗,於今未進,曾師倒退中興場,劉、王尚在大泥屯外,三十里內無田軍,艷(二十九)日電之告捷何據?用其慣技,以彼之貪,亂我之貞,貪天之功,何顏之厚。人民倒懸已久,拯救嘆我來遲;儀境糜糜已深,諸公猶常省悟。謹此陳詞,伏候明教。副總指揮羅澤洲叩真(十一)印。

對羅澤洲的辯解,田頌堯部的李煒如旅長予以冷嘲:李煒如電,有謂:吾儕軍人,食民之食,衣民之衣,作戰乃軍人應盡天職,本不足奇,勝亦不武,且剿匪內戰,何足以言功……

《時事周報》對這樁「公案」評論道:三路軍副指揮羅澤洲電告儀城由羅部攻克,最先入城,而李煒如亦電辯真相。儀城究竟誰先入城,自然難以明白,不過因此爭功,實覺為剿匪史上之污玷也。

其實,這樁公案本來很簡單,羅澤洲、李煒如兩部於1934年1月上旬向儀隴縣城進攻,因紅軍先已有計畫主動撤走,李煒如部遂於1月11日進入儀隴城,並已經開始委派官吏。羅澤洲部熊飛團後到,見李煒如部已經進城,遂佔領儀隴高山金城寨並向城內放槍,李煒如部以為是紅軍回攻,嚇得又慌忙撤逃,羅澤洲部熊飛團隨即入城。

本已一敗塗地,卻還要爭功如斯,這樣的軍閥部隊,不打敗仗倒讓人奇怪。

失敗了,總要追究責任。劉湘自己請辭,算是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但也有相當的人將眼光盯在那個沐猴而冠的「劉神仙」上,如當時國內著名的《大公報》就將「六路圍攻」的失敗歸咎於「劉神仙」: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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