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圍城 長生橋肉搏戰

湘北的冬日,在柳葉湖畔尋覓一所地主的大宅院,生上爐火,嗅著臘肉熏魚飄香,在裡面安眠數天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

由於戰火連天,不要說閑人寄生者,就連地主本人,都攜家帶口地落荒而逃,無影無蹤不知去向了,於是這些大宅院也只能是成了名副其實的廢園。

日本人不僅是天生要強好鬥,而且天生會取樂享受,岩永旺便是一個典型。他率師團指揮部路經常德北郊的柳葉湖時,憑著神經觸角的感覺,便知道湖邊的幾座地主莊園是好去處。於是,他命令在此地宿營。

斜卧在雕花的香樟大床上,窗前的湖光山色、竹枝菊影映入眼帘,他陶醉得恍如在日本的富士山下。

聽部屬說彭叫驢子準備把九姨太給他送來享受,更使這位酷愛中國女人的日本將軍心花怒放。他又想到,戰爭真是一場奇異的旅程,今天可以出生入死,明天亦可醉生夢死。

到了午間,彭叫驢子果然差人把九姨太送來了。這九姨太年方十八,是匪首從桃花江美人窩裡抓來的村姑。岩永旺一見,便連聲讚嘆不已,他當即把九姨太歸到他來中國見到的最美的女人行列之中。他還產生了一個強烈的慾望,並非是立刻與她姦淫,而是想把她當作模特兒畫下來,儘管他不是畫家,但他的這番衝動並不是緣於一個畫家的願望而發出的。

「你的,美美的、美美的!你的,把衣服統統地脫光!」岩永旺取來紙筆,笑眯眯地對九姨太說。

脫光是可以的,九姨太順從地遵照岩永旺的意願做了。

望著面前這個美女的光潔胴體,岩永旺的手指都像通了電流一般顫抖起來。「你的,坐到椅子上去,把腿的,翹起來!」

坐到椅子上,還把腿翹起來?九姨太不理解了。在她眼裡,男人都是一樣,好男人,壞男人,中國男人,日本男人,都對女人一個想法,就是想睡覺而已。可今天這個日本人卻古怪得很。她因為不明白,所以沒照辦,只問了一句:「不睡床上,坐椅上幹麼子哩?」

「把美美的你,畫下來地幹活,明白?」岩永旺用手比劃地說。

做了強人的性奴隸,一個弱小的女子當然沒辦法,但要把她畫下來,她卻本能地感到這涉及中國有關婦女的古老的道德問題,她猶豫了,她想連野獸般的彭叫驢子都沒有要畫她,憑什麼日本人要畫她?在她的觀念里,奸她也沒有比畫她更嚴重,更令她難以忍受,更令她不能容忍。這就像某些女人,面對面地過性生活可以答應,但如果要她背對著來她死也不會應允,因為她覺得那像畜牲。「啐!」九姨太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表示不能服從。

岩永旺不高興了,厲聲呵斥,彭叫驢子把她送來,就歸他使用了,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畫,一定要畫!」他大聲命令。

但任憑岩永旺如何喊叫,九姨太像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讓他畫。不讓畫還不算,她抱起衣服,準備連身子也要遮起來不讓看了。

「八格牙魯!」岩永旺暴怒地罵道,他掏出手槍,對著九姨太晃動著威脅,要她立刻坐到椅子上去,「畫,還是不畫?不畫的,死了死了的有!」岩永旺下最後通牒。

「好,我畫……」九姨太突然柔軟溫順下來,臉上堆起凄迷艷麗的笑容,「我畫,我給你畫……」她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慢慢地向椅子那邊挪去。突然,她乘岩永旺放鬆警惕、鬆弛下來的時候,快步奔向床邊,她早就瞄準了那把戰刀,她伸手快速抽出來,往自己雪白的脖頸上一抹,血,像噴泉似的射出來。

「呀!」連岩永旺都意料不到地大驚失色叫起來。

等他跑過去,奪下戰刀,去察看女人的傷口時,九姨太已經香消玉殞。

「嗨,八格!」這一句,岩永旺像是在罵自己。

憋了一肚子火的岩永旺再也不願意在這倒霉的湖邊莊園里呆下去,他喊來部下,命令開拔。部下不解地問,飯菜、熱水都準備好了,指揮辦公的設施也剛安裝完畢,怎麼要開拔呢?

「開拔就是開拔,還問什麼?」岩永旺滿臉陰沉,再說下去又要發怒了。

往哪裡開拔?部下聽候指令。

向109聯隊靠攏!岩永旺心想,按原定計畫,在下午1點正,布上照一大佐應該已經向中國守軍的長生橋陣地發起進攻了,這一道防線攻破,第116師團就可直驅常德的北大門,所以說這一仗應該是非常關鍵的。師團前進指揮所設到布上聯隊!岩永旺傳下命令。

常德北線戰場炮火射出來的光焰,在平原上閃爍不斷,天上低壓的雲層,全讓炮火染成了紫紅色。那些炮彈帶著一條長的尾巴,像有頭的掃帚星,向城區這兒飛來。霰榴彈在空中爆炸以後,無數條火星分開,像撒開了一面火網。迫擊炮彈走得慢,在空中拋著個紅球運動,最後落地炸起。日軍第116師團的炮火力量全集中到了這一線,向長生橋、沙港這一片三角地帶猛轟。

駐守在長生橋的國軍部隊是第170團1營。

在打退了日軍第109聯隊的數次進攻後,營長張庭林和副營長李少軒,正坐在設在碉堡內的營指揮所里嚼後方送來的冷飯糰子。幾發炮彈在前後爆炸後,口子上隨著煙塵滾進一個像泥球似的人。他們一看,是營部傳令兵。

傳令兵說:「第2連在前面熊家,只剩了十幾個人,恐怕穩不住了。」

副營長李少軒咽下最後一口飯糰,跳起來對營長張庭林說:「我上去穩住他們吧!」

張庭林說:「好!你帶一班人去,我在這裡死守,決不動一步!」

李少軒彎腰,把兩隻腳上的裹腿緊了緊,撈起身邊那支步槍,就跳出了營指揮所的掩蔽部。指揮所外的狹長塹壕里有預備隊兩排人,全都枕戈待旦,各人抱著槍支坐在壕底上,頭靠著槍桿在休息。李少軒喝了聲:

「第1連第2排第1班集合!」

隨著喊聲,立刻躍出一班弟兄,他們握著槍,迅速成一字形排開站在壕外。李少軒站在前面看了看,將手一舉,自己先在前面,開步就跑。班長帶著這班弟兄,「沙嚓沙嚓」緊緊在後跟著。順著面前的一條大路,約莫跑了一華里,在槍彈「噼噼啪啪」的響聲中,大家搶上了一道河堤。恰好小河這邊的南岸堤身,比北岸的河要高出一尺多,由這邊堤上,望那邊堤下的水稻田平原,相當的清楚。李少軒首先跑到堤上,發現了那邊稻田地,日軍又在集合密集部隊,作波狀攻擊,他立刻向地下一伏,把手舉起連揮了兩次,後面跟著來的弟兄,立刻也都伏了下來。敵人的衝鋒隊伍,第一個波已逼到只有二三百碼,可是這班人,並不曾帶得機槍,他們預備是搶到前面、利用前面我方陣地的機槍的,那裡應該有4挺輕機槍,但現在與敵突然遭遇,得不到希望中的機槍火力支持了,只有沉住氣,等敵人接近了再說。不僅是李少軒暗下了決心,全班士兵也都暗下了決心,沒有機槍,就給敵人來個突襲,雖然這是個自殺性的行動,但他們已視死如歸了。

李少軒伏在堤身後作了個手勢,回頭對旁邊伏著的班長說:「上刺刀,準備衝鋒!」

班長傳令下去,弟兄們很快伏在堤面上了刺刀。

這時有6架敵機,自東北角飛來,開始在堤上盤旋,但究竟因這班人和日軍相隔得太近,他們隱躲在堤身下葦草叢生,沒有被敵機發現。李少軒睜眼望著敵人逐漸接近,有一隊人翻過對面的那道堤,又走下來,踏進堤下一道河灘。這河上本有一座木橋,業已破壞,日軍要過這邊來,就不得不涉著這條連沙帶水的淺河。李少軒看得清楚,依然隱忍未發。直到敵人的腳步,已經踏到水裡,相距僅有三四十公尺,他突地跳起來,首先一個手榴彈,對準了敵人最密集的地方,拋了過去。弟兄們都跟著站起來,向淺河拋著手榴彈。無數叢火花爆發,煙焰和水花泥點濺起來,敵人一部分倒在水裡,一部分轉身就跑。已經沒有絲毫猶豫的時間,大家一聲喊殺,端了槍就衝下堤去。日軍不知這邊虛實,只有跑。李少軒是拼了命的向前追,追到對面堤角下,已迫近了落後的一個日軍士兵,他一槍刺去,敵人隨槍而倒。這班弟兄看到副營長得手,各自追著敵人劈刺,一直追上堤去。李少軒喊,「停!」他望下去,大約在200米左右,敵人的兩個波狀部隊,又跟著湧來。淺河這邊,沒有河那邊高堤好守,他便將手一招,帶著弟兄,又轉回到南邊的河岸上來了。

剛一駐腳,敵人的第2個密集隊,也就到了北堤。這次他們乖巧多了,先不下堤,也在堤身後藏著,用步槍對南邊堤上密集射擊,東西兩頭,再各加一挺機槍,交叉著側面射擊。這樣射了一陣,日軍後面的迫擊炮趕到了,就架在堤下對南堤作近距離的轟擊。

李少軒帶著弟兄藏在死角里,依然不理睬他們。這樣對峙了半小時,敵人不能忍耐了,照前次一樣,又涉水衝過來。李少軒也是一樣,等敵人半渡,先擲手榴彈,然後跳下堤去肉搏。不過他知道敵人衝到河裡是一個波隊,堤那邊還有個波隊,對河裡這個波隊不能追擊,因而將敵人打死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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