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七節

維克多和另外五個孩子由於在閣樓里偷著抽雪茄而正被拘留在學校里,度過復活節一周假期里寶貴的一天。維克多易嘔吐,鼻子也不愛聞這聞那(這兩種毛病他都善意地向溫德夫婦隱瞞了),其實並沒真正參加抽煙,只苦著臉吸了兩口;有好幾次他都順從地跟隨他兩個最要好的朋友——喜歡冒險、吵吵鬧鬧的湯尼·小布萊德和蘭斯·博克,到那個嚴禁攀登的閣樓上去。穿過那個行李間,登上那個恰恰在屋頂下面窄過道里的鐵梯子就到了。在這兒,樓房迷人而古怪的脆骨架就看得見、摸得著了,梁椽和木板啦,撲朔迷離的隔板啦,一塊塊陰影啦,還有那薄而脆的板條,腳一踩上去就陷進空當,使底下看不見的天花板上的灰泥撲撲脫落,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這條迷津的盡頭是尖角閣樓頂端的凹處,一個帶頂篷的小平台,那兒有亂七八糟一大堆舊連環漫畫書和新近的雪茄煙灰。煙灰被發現了,孩子們也招認了。湯尼·小布萊德是一位前任著名校長的孫兒,因為家中有事而特准離校:有一位多情的表親在去歐洲之前想見他一面,可是湯尼明智地要求跟其他夥伴一起拘留在學校。

維克多在校時的校長,我前面已經提過,是霍佩爾牧師,一個黑頭髮、氣色好、招人喜歡的庸庸碌碌之輩,得到波士頓主婦極大的讚揚。維克多和他的共謀犯同霍佩爾一家共進晚餐時,席間時不時會透露種種水晶般清晰的暗示,尤其是從聲調甜美的霍佩爾夫人嘴裡透露出來,她是個英國女人,姨媽嫁給了一位伯爵;牧師原本可能發慈悲,昨天晚上帶六個孩子進城去看場電影,而不是讓他們早早去睡覺。飯後,她親切地擠了一下眼,叫他們趕快跟上那位正朝過道輕走去的牧師。

老派的受託人可能覺得赦免一頓鞭打還是恰當的,霍佩爾在他那短暫而不出色的職業生涯中已經對一些特殊罪犯使用過一兩次那種懲罰了;但最叫孩子受不住的是校長撇著紅嘴唇發出來的刻薄的嘻嘻假笑聲,那當兒他正在過道里停下來拿起一套摺疊得方方整整的袍服——他的黑僧袍和白法衣;門口停著一輛旅行汽車,正如孩子們所說「扭住了處罰不放」,這位假模假樣的牧師帶領他們到十二英里以外的魯貝恩一座冰涼的磚瓦教堂去觀賞一場給稀稀拉拉的教徒上演的特邀宗教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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