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案例寫作 我寫《華為真相》的真相

——發現中國的商業思想家

文/程東升

轉眼,《華為真相》出版已近兩年了,期間,有很多朋友追問我為什麼要弄這樣一本書,我一直沒有機會很好的說明,今受吳曉波先生囑咐,對該書背景作個回顧。

剛開始是華為獨特的存在方式吸引了我們,比如高薪、企業文化、比如異常低調而讓人感到神秘,這個時候我純粹是因好奇而關注華為的。但當我更深入的了解它以後,發現這個企業值得研究,我就開始探討它發展壯大的內在規律,以期對中國企業的成長有所幫助。在當時,關於中國本土企業,尤其是民營高科技企業管理案例研究的書並不多見,充斥書店的多是諸如《松下幸之助》之類的外國案例。發現和總結中國民營高科技企業的成長經驗,成為我開始這項工作的初衷。當然,作為一家發展迅猛且尚處於成長期的企業,有一些不足甚至弊端並不足為怪,發現和總結這些弊端形成的深層原因,探討解決的方法,無論是對於華為的成長還是其它企業來講亦都十分必要。

現在看來,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選擇華為還是正確的。其一,時至今日,「巨大中華」中惟有華為和中興通訊發展勢頭最為良好,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國電信設備製造商的發展水平和方向;其次,華為是唯一一家發展到現在還比較為人看好的民營企業,且是非上市公司。在一定意義上,研究華為就是研究中國的民營企業,研究中國的民族高科技產業。

總之,選擇華為是因為華為的特殊。

當然,作為一家發展迅猛且尚處於成長期的企業,有一些不足甚至弊端並不足為怪,發現和總結這些弊端形成的深層原因,探討解決的方法,無論是對於華為的成長還是其它企業來講亦都十分必要。

因此,在《華為真相》的採訪和寫作過程中,我們謹小慎微,惟恐無意中傷害到了華為,畢竟,能夠在短短10多年時間裡取得這樣的成就不容易。華為不但是兩萬名華為人的,更是中國的和世界的。正如我在該書後記中所說:本書寫作的根本目的是對中國最大民營高科技企業命運走向的關注,對民營高科技公司發展過程的深層次解剖,對中國最具爭議的企業和企業家進行人文關照。

作為媒體中人,有接觸和採訪華為人的便利條件,儘管這種便利在實際操作中並非那麼便利。記者的職業敏感性讓作者覺得華為是一個極有價值、值得好好研究的企業案例。但是,華為一貫低調,甚至刻意遠離媒體,導致媒體對華為的報道少之又少,更沒有一本書完整的講述華為的發展過程,這更激發作者對華為的追蹤和探詢。

我們可能沒有經濟學家看問題更專業更深刻,但記者的職業特點決定了,記者可能比較適合寫一些調查研究性的文章和書籍。

寫作過程遇到的困難主要來自採訪過程。由於華為一貫低調,任正非一般不接受任何媒體記者的採訪,在內部有嚴格的保密制度,員工都與華為簽署有保密協議。因此,即使是離開華為多年的華為人,面對關於華為的詢問,一般都保持沉默,在任的華為人更不願與記者配合採訪。採訪對象難找,找到後又難以讓對方充分的信任你、順利採訪、了解到核心的內容,這是採訪過程中最大的難題。

在採訪過程中作者除了正常渠道外,還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甚至是冒著一定的危險。在採訪幾名華為前任高層的時候,作者總是自告奮勇的請他們吃飯,甚至連他們的停車費用都是作者執意帶交的。這些各個都是身為老總、身價不菲的華為前任高層當然並不稀罕作者提供的飯菜,但卻為作者的誠意多打動,與作者一談就是幾個小時。有一次,一位老總與作者先是在深圳五洲賓館談,從白天談到晚上,之後又轉移到作者的辦公室繼續。就是憑著這股真誠和永不言棄的毅力,作者突破了多位華為前任高層。其次,到華為公司總部也是一大難題,華為大門口有嚴密的保安措施,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作者利用記者的便利條件,多次跟隨省市領導前去參觀。後來又以一些借口,獨自前去,當時是冒了一定的風險的。

通過採訪一大批華為人及20多位海內外傳媒朋友、研究民營企業的專家學者。華為的發展脈絡在我面前逐漸清晰,透過華為發展過程中紛繁複雜的事件,隱藏於表象背後規律性的東西亦逐漸被挖掘出來。所謂「真相」主要就是指這些不被公眾所廣泛了解、曾經被人誤解的東西。我努力通過對華為全景式的描述,告訴公眾一個真實客觀的華為。

當然,限於當時的水平,《華為真相》僅描述了華為內在規律的一小部分,更多有價值的東西尚需進一步挖掘。

於是,就有了我第二本關於華為的書——《華為的經營管理智慧》。到這個時候,一個比較清晰的概念出現了——原來我在探尋中國商業思想家的成長軌跡。

華為因為任正非而成功,任正非因為思想而傑出。中國曆來都不缺乏政治家、企業家,但從來都缺乏真正的商業思想家——在當代中國,任正非應該算是一個。

商業思想家與企業家的最大區別在於,前者在具體的企業經營中,發現了一些具有普遍意義的商業規律,形成了一套比較完整的企業管理理論;後者或者仍舊局限在具體的企業經營中,沒有理論上的突破,或者有一些支離破碎的心得體會,但難以系統化、理論化。與之相對應,前者是通過自己的商業思想驅動、駕馭企業的運作;後者則依舊是通過所控制的金錢資本約束企業行為。我們欣喜地看到,在借鑒國際先進企業管理經驗的基礎上,任正非在企業管理的各個領域,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管理思想。

未來企業之間的競爭不是規模之爭,不是新老之爭,不是快慢之爭,而是先進與落後之爭,觀念的先進與落後、執行力的先進與落後、管理的先進與落後……落後是永遠的,先進則是暫時和相對的。

除了一些極其偶然的因素,諸如幸運外,我們不得不承認,成功者大都有成功的內在原因。探詢這些成功的因素,雖然不能直接讓學習者取得成功,但是,至少可以避免很多可以避免的失誤,向成功又邁進一大步。

《華為真相》出版後,香港《亞洲周刊》和英國《金融時報》的記者都問過我同一個問題:其他企業家能從《華為真相》中學到挽救企業於危難,或成就企業於卓越的方法嗎?我明確地告訴他們:不能。因為,每家企業都有不同的問題,企望照搬別人的成功經驗是不可行的。但是,成功者的經驗是可以借鑒的,這就是全球那麼多商學院存在的原因。《華為真相》以及《華為的經營管理智慧》,都試圖通過剖析華為這個典型企業,找到解決中國民營企業面臨的發展難題的方法。但這種目標顯然是極為奢侈的,因為,能否找到真正解決問題的方法,關鍵還在於企業家本人,其它都是一種輔助的工具。我更希望《華為的經營管理智慧》及《華為真相》讓處於迷茫中的企業家們找到解決問題的靈感,果如此,寫作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曾經有記者問,你認為華為還能走多遠?這是我極力想探討清楚的問題之一,事實上,儘管華為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華為整體上還是非常優秀的,在中國企業尤其是國內民營企業中算是第一流的應當之無愧。有「生生不息的文化」(任正非語)的華為,再生能力是很強的,即使哪一處受到損傷亦會在適當調整後很快修復。因此,我絲毫不懷疑華為走向世界,成為一家真正的國際化公司的能力。如果華為倒了,整個中國的企業就沒有希望了,如果整個中國的企業沒有希望了,整個中國就沒有希望了。

需要指出的是,華為走向真正國際化步伐的快慢以及步伐是否殷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它對自己過去的揚棄。

我給自己定位為關注、記錄、研究中國本土企業及本土商業思想家的成長,以經濟的視角書寫中國歷史。

華為是我重點關注的企業之一,目前來看,我對華為所做的研究還太少,太淺薄,這將是我今後繼續的工作之一,誠摯地歡迎更多前輩批評、指點。

1參見《隱形冠軍》(中文版)第6頁,赫爾曼·西蒙著,鄧地譯,經濟日報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

2後來找到的企業中有少數的例外,比如個別的合資企業和國有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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