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同心何滿子 203、說不介意,卻原來還是介意。

我守著他直到黎明,根據老醫生離去前教我的手法,給他拔掉輸液針頭,試了試他的體溫,終於鬆了口氣。

回頭,試試晾在一旁的白襯衫,已經半干。

我替他蓋好薄被,遮住他堅實的肩膀,那方任我流淚依靠的地方,最終是她人的依靠。我的眼眶微微一紅,別過臉,不再看。

疲憊至極,我就伏在他身邊睡著了。

天亮時分,一雙溫柔的手掠過我的頭髮,我惺忪著睜開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涼生。

這個世界,總有那麼一個人,只須一眼,就會讓你淚流滿面。

他能普渡你流離失所的魂,他是你在這世上所有的慈悲。

他看著我,嘴唇緊抿,眼眸清亮如星辰,閃爍著悲憫的光芒,他緩緩地將一碗水煮麵端到桌子上。

他轉身,走了過來,抬手,想為我擦去臉上的淚,他說,我就知道,你在這裡。我就知道,你會等我。

我卻躲開了的他手。

他一愣,說,怎麼了?

我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良久,我抬頭,看著他,說,你是我的哥哥。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兄妹,突然像情侶一樣在一起了,我不習慣,我有負罪感你知道不知道?

我說,我不知道怎麼同你牽手,怎麼同你相處,怎麼和你擁抱……

他說,你不必知道,我會同你牽手,我會同你相處,我會同你擁抱!

我說,別逼我了!

他說,你生我的氣了?因為沈小姐?

我轉臉,說,不是!

他看了看晾在一旁的白襯衫,繞過我,看著睡在床上的程天佑,問道,那就是為了他?!

我搖頭,說,你知道不是的!

他看著我,說,既然都不是!那好!我給你機會!將你心裡所想統統說出來!別像以前那樣憋著!我不願意看著你心事滿滿地同我在一起。

這時,老陳在一旁急了,他說,三少爺!您和姜小姐在一起,那沈小姐怎麼辦?!

涼生愣在那裡。

我的涼生,他愣在了那裡。

為了這一句話。

我的涼生……我喃喃著,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姜生!你沒事吧?

一聲柔柔關切的呼喚,將我從悲傷中喚醒。

我張開眼,看到是她,倉皇地起身,周圍,已經是一片明晃晃的天,寧信在我的床邊,漂亮的眼神里充滿了關切。

我愣了愣,相見相逢,不過是夢。

慈悲的臉,悲憫的眼,耳邊的話,觸手的溫度,都是夢一場。

珊瑚枕上千行淚,不是思君是恨君。

我的眼角微涼,是一片傷心淚。卻原來說不介意,卻還是介意。

我悄悄抹了抹眼角,抬頭,晾在一旁的白襯衫已經不見了,回頭,是空蕩蕩的床,我問,他呢?

她看著我,溫柔笑笑,說,他在院子里。顏澤帶著人今天一大清早就找了過來,十萬火急的模樣。噢,剛剛,錢至也來了。

我又愣了!

抬眼,望去,院子里,他斜靠在石磨前,臉上是微微憔悴的白,但不改容顏的冷峻堅毅,彷彿昨夜那個燒傻到口無遮攔的貪心小孩,不是他。

昨夜,對於他,彷彿是鉛筆字經歷了橡皮擦,他已經不記得。溫柔的話,痴心的話,是臨水月鏡中花。

這一刻,唯一真實存在的是他恢複如往常冷漠的臉。

不遠處是三五個身穿黑衣的保鏢候在一旁,戴著墨鏡,西裝革履,與這個鄉野小院格格不入。

錢至和顏澤在幫他清理手腕上的膠布痕迹。

顏澤笑,嘴巴毫不留情,說,大少爺!這人妻的尺度就是大!又是濕身,又是膠帶的,還有針孔,滴蠟了沒?

他說,閉嘴。

冷著的臉,冰山一般。

顏澤說,好好好!我閉嘴!大少爺脫了襯衫也只是用腹肌教她數數而已。旁邊的幾個黑衣保鏢佯裝聽不懂,望天。

錢至一直在一旁沉默著,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看到我的時候,走了過來,喊了一聲,太太。

顏澤也很恭敬地稱呼道,太太。

程天佑回頭看了看我,說,醒了?

我點點頭。

他說,昨夜辛苦了。

他的唇色有些干白,禮貌而剋制。

我搖搖頭。

顏澤在一旁笑,扯了扯他的白襯衫,說,昨夜可不是辛苦三少奶奶了嘛!

程天佑的臉一黑,他立刻噤聲沉默。

我有些發獃,一直安安靜靜的小村魏家坪,怎麼會有今天這個「豪華」陣容。

其實,從我們離城的那天,顏澤就一直在追尋程天佑,又怕趙霽或其他別有用心的人,也在找我們,所以在電話里,只是確認程天佑的車和手機都沒被定位,並沒敢實質性溝通。

顏澤說,我給寧老闆打過電話,寧老闆說您不在她那裡,作為一個神級的專業保鏢,綜合分析了一下,我就知道,您十有八九是陪太太回魏家坪了。

然後他轉頭對錢至說,我是程總的貼身保鏢,追過來是使命必達。你個做文職的。來幹嗎?你這樣,以後廚子園丁都就跑來了。

錢至看了程天佑,又看了看我,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樣。

程天佑看著他,眼眸微深。

院子里,寧信正在細心地分粥,陽光如同溫柔的玫瑰金,鑲滿了她的淡綠色長裙。她抬頭,長發披肩,莞爾一笑,招呼我們,說,你們都別聊了!先吃飯吧!

然後,她走過來,將粥遞給顏澤,說,你和錢至趕了很久的路,也餓了。我從酒店帶過來的,蝦餃、燒麥,還有小籠包,都不錯。

顏澤說,謝謝寧老闆,我們吃過了。

寧信笑笑,她知道他們這行的規矩。不能亂吃外人的食物。只是,她沒想到平日熟絡的顏澤也會拒絕。

顏澤說,寧老闆勿怪。

寧信說,你一切都是為了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心當感激,怎麼會怪。

說著,她看了程天佑一眼。

她轉頭沖我笑笑,拿來一碗粥端給我,說,我昨夜看到這院子里黑燈瞎火的,就知道你們倆是搞突襲,沒有什麼準備,怕你們早上沒有飯吃,所以,就多此一舉跑過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她很知分寸,大方而得體,彷彿她才是這個小院的女主人一般,不,應該說,她出現在哪裡,她就是哪裡的女主人。

我接過粥,看著她,說,怎麼會。

原本三個字也算完了,我沒忍住學了一下她的八面玲瓏,說,你一切都是為了你最重要的朋友,他也是我的大伯哥,我的摯愛親朋,我心當感激。

程天佑在一旁默默喝粥,差點嗆到。

寧信溫柔一笑,說,剛剛聽你在夢中呼喚涼生名字了。新婚小夫妻就是甜蜜,真是要羨慕死我們這些單身啊。

我看著寧信,說,沒事。他很快就不是單身了。

說完,我看了程天佑一眼,就閃到一旁喝粥去了。

寧信一愣,看著程天佑。

程天佑沒回應,他似乎沒料到我會唯恐天下不亂地煽風點火。他看著我,輕輕抿了一口粥。

看毛線!我也只是一時沒管好自己的舌頭。顏澤陰魂不散地湊到程天佑耳邊,大少爺,您到底昨夜對人家做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害得人家夢裡都喊自己老公求救啊……

程天佑一把將仨小籠包一起堵住他的嘴,皺著眉頭,走開——顏澤!你是保鏢嗎?你是八婆!

寧信看著他,其他黑衣人依然在專業望天。

寧信笑著走到程天佑身邊,說,天恩的新酒店真不錯,說起來,還是你的天生苑裡那片姜花成海,才造就了這度假村。

程天佑沒作聲。

寧信說,哦,昨晚沒跟你說,黎樂回國了。蘇曼也會來參加開業剪綵。真難得,你和姜生也在,我們正好可以約在這裡聚聚。嗯,有黎樂在,我們還可以約一下陸文雋。

她笑,眼神澄明,人畜無害的溫婉。

我立刻轉身,走進了屋子裡。

程天佑面無表情,轉頭,看著她,說,好啊。

她微微一愣,程天佑的回答超乎了她的意料,她並未停頓太久,轉頭,望著離去的我,回頭,對程天佑莞爾一笑,說,嗯。你看我,心急地約下了這局,也不知道姜生願不願意。

程天佑看著她,也笑,眸子里隱著凌厲的光,說,她為什麼要不願意?

寧信笑笑,我只是亂講。對了,我看她匆忙來此怕是也沒有準備祭奠母親的祭品,我在酒店也方便,給她準備了。

程天佑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果然是個善良的女人,對一個奪了自己妹妹所愛的女人,還能這麼好。同是骨肉,我就沒有你高尚。誰要是傷害天恩半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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