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讓我照顧你吧

錢伯對我解釋,姜小姐,我之所以告訴他你是姜生,是因為你越坦誠,他越不相信;你越掩飾,他反而越猜疑,人都是這樣的。況且,你們曾相處了那麼久,我怕他遲早會覺察,索性一開始便說開了,讓他不肯再相信的好。

我點點頭,表示我理解了。

程天佑說,你為什麼一定要讓……呃……小烏鴉留下照顧我?

錢伯說,JEANNE畢竟聽不懂你說話。

程天佑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四大金剛,說,不是還有他們嗎?

錢伯說,他們都是男人……你不是需要個女人嗎?

程天佑的眼睛微微一眯,說,話裡有話啊,老錢,你什麼意思?有什麼特殊服務嗎?

錢伯看了我一眼,說,我……可沒說啥特殊服務。關鍵她長得真的太像姜小姐了,我千辛萬苦找到她,所以,我、我是愛惜人才啊。

程天佑說,讓小綿瓜過來。

他的手指比畫著,最終指著他以為的我所在的方向,問小綿瓜,她長得像姜生姐姐嗎?

小綿瓜搖搖頭,說,不像!

他轉臉,一副不高興的表情,說,小綿瓜都說不像!

錢伯很委屈,說,你指著我一老頭子問她像不像,怎麼能像呢?

程天佑有些小釋然,伸手,說,女人,把手給我!

我順從地將手放在他溫熱有力的掌心,看著他握住,臉上浮起了一抹紅雲。他低頭問小綿瓜,她長得像姜生姐姐嗎?

小綿瓜說,她就是姜生姐姐!

錢伯也忙開口說,她真的是姜生。

我點點頭,說,我真的是姜生。

好吧,早知道我該好好讓嗓子恢複的,天再冷,我也不該喝酒取暖,我活該被凍成冰坨。

程天佑微微一怔,眯著眼睛點點頭,對小綿瓜說,你先去玩吧。

小綿瓜走了之後,他轉臉找錢伯的方向。錢伯說,我在這兒呢,大少爺。

程天佑很喜悅地說,小孩子不會騙人,她都這麼說了,看樣子,這烏鴉一定是很像了。

錢伯嘆氣道,什麼叫很像,明明就是!

程天佑說,好啦,老錢,我知道你費盡心思想讓我開心。雖然是個贗品,但我已經很開心了。

錢伯怎麼也解釋不通,於是很無奈。

程天佑指了指,烏鴉在哪兒?

錢伯將我拉近,說,在這兒。

他摸索著,再次拉起我的手,握了握,說,手感好像不錯。

然後,他轉臉向著錢伯的方向,露出色眯眯的小表情,我的心咯噔一下。

果然,他說,你給了她多少錢,能暖床嗎?

我將手猛然抽出,一下蹦開,大叫了一聲,呵呵,其實我是男的!

老錢已經當著程天佑的面無數次篡改自己的口供了,什麼是姜生,不是姜生……他們自己都不臉紅,我也更不臉紅。

我發現如果說程天佑是頑童的話,那錢伯簡直就是老頑童。

他們彼此間說話,都沒什麼正形兒。

程天佑愣了愣,男的?

我說,是啊,男的。

錢伯也呵呵,說,男的,不信你摸摸。

然後,錢伯拖著我背對著程天佑,說,你摸摸。

程天佑狐疑著摸了摸我的背,觸碰到我的發梢時,說,果然是男的,還留著大鬍子!他意味深長地一笑,說,老錢,調皮!你這是要弄死本少的節奏啊。

老錢懵了。

我對程天佑說,呵呵,我是男的,男護工,您老就別想著暖床了。

程天佑摸了摸下巴,說,男的又怎樣?老子以前又不是沒睡過男的。像姜生的男人……還長著鬍子……好像很帶感!

我直接傻掉了。

腦海里各種畫面在翻騰啊,整個人都不好了。

程天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雙微泛著桃花的眼眸瞟向我,說,現在,你還想留下照顧我嗎?

我看著他,從剛才他那些無厘頭中醒過來。

陽光下,他笑得那樣無拘無束,可是我卻知道,他的心,一定不是這樣子的快樂。他因為我而目盲,我就是還他一生,都還不上啊。

我望著他,久久地,俯下身來,在他的膝前握住他的手,那麼深情而篤定,說,讓我照顧你吧。

我心裡默默地念著,一生一世。

他愣了愣,微微沉默,突然又大笑,說,我一定是長得太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風中凌亂了。

但一種深沉的悲哀卻在我心底蕩漾開來。

陽光照在綠色的草坪上,古老的房子,乳黃色的牆,藍色的窗。

他坐在屋檐下的迴廊上,我給他剪頭髮。

那些微長的發,都已經遮住了他的眼睛。錢伯說,他不愛出門,那是一種深深的拒絕,發自內心,對一切。

而這種深深的拒絕被一種無所謂的不羈給深深地包裹著,不願被外人發現。

那些頭髮,從剪刀下滑落,落在地上。

他說,沒想到你還會剪頭髮。

我說,小的時候家裡窮,父親殘疾,也不方便出門,所以,我和……嗯……哥哥很早就學會了這些。

那時候,在魏家坪,也是陽光很好的清晨,院子里,涼生給父親剪著頭髮,而我在他們身邊,滿嘴都是牙膏泡泡。

他笑笑,突然說,你很愛你的哥哥吧。

我一愣,彷彿被狠狠地擊中了心臟。

他笑著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很好吧。

我愣了愣,沒有回答,但眼淚滴答而下,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沉默著。

然後,他突然開口,說,呵!這一切都是錢伯教你的吧。這老狐狸啊,還想把全套做足了不成?

我收住了眼淚,卻也知道,他是故意想讓氣氛輕鬆一點兒。

我說,我知道,你依舊不相信我是她,但是沒關係的,無論我是誰,我都會好好照顧你。

他翻翻白眼,說,那當然,看在錢伯給你的薪酬不菲的面兒上。

他說,要不這樣,我就假裝相信你是姜生,然後你跟錢伯邀功,他一開心,給你個大價錢,然後我們倆分!

我無奈,輕聲細語地說,別亂動呢,會剪壞了的。

他說,你看你,露餡了吧。

我不解,嗯?

他嘆氣道,我記得好久她都沒這麼溫柔地跟我說話了。我給了她四年時間,終於,等到她回來,但那之後,我們之間似乎有不斷的爭吵,爭吵,停不了的爭吵。可是我明明是那麼的愛她……

他的聲音彷彿低到了塵埃里,讓我無比心酸。

我的手輕輕地拂過他的發,每一寸,落地成痕。

剪完頭髮後,他對錢伯說,將她留下吧。

然後他轉頭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張張嘴巴,說,我叫姜……

他正色說,好了,雖然你很有職業道德,想做好全套,我也感謝你的精湛演技……可是,每個人的往事和舊人都不是用來開玩笑的。對於你們來講,姜生只是一個名字,但對於我來說,她是我的一段血肉往事,不能觸碰。

他說,錢伯!

錢伯忙上前。

他說,這事到此為止。

錢伯點點頭,看看我,說,好了,阿多,以後好好照顧少爺,別鬧了。

阿多……好吧,不是「阿花」我已滿足了。

程天佑轉臉對我說,頭髮剪好了,我要洗澡。

我說,啊?

我沖錢伯求救,我需要做這個?

錢伯閉上眼睛假裝看不見我的懵,更看不到我的求救,沖我擺擺手,意思是,去吧,去吧。

我!

這些日子,我回去之後總覺得疲乏。

老陳問我,小姐,安德魯說你有幾日沒跟他學畫了。

我喝下他端來的茶,似是而非地回答,遇到一故人。

我不想說假話,但更不能說出是程天佑——錢伯千叮萬囑過的,他失明的事情是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的。

我拿起手機,看著微信上好友們的頭像,這突來的心事,卻無一人能分擔。我的手指反覆地拂過金陵的頭像。

老陳臉上一副有些遲疑的表情,似乎不太好開口的樣子。我將手機收起,抬頭,說,有什麼事嗎?

老陳訕笑道,先生他……這次的機票……又取消了。

我怔了怔,明知不該失望,卻還是控制不住失望,說,我知道了。

老陳說,小姐你也不必難過,先生他與未央姑娘斷然不會有事發生,想來先生也只是對她心軟。不過,唉,想想也是,男人有幾個不怕女人哭,尤其還是一漂亮女人。先生歸期推了又推,我也替小姐不平。不過,姜小姐你放心,我想先生是有分寸的。唉,只是,這女人如果鬧騰一輩子,難道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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