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生·夢江南 四十九、這個男子,縱使有千般萬般美好,遺憾的是,我卻一生都得不到

我用毛巾捂住傷口,用長發遮掩住,忍著痛,弓著身體,走入電梯。

電梯關閉的那一刻,突然,我聽到有人帶著遲疑喊了我的名字:姜生?

我抬頭,一看是涼生。他穿著蒼藍色的西裝,挺拔而修長,氣質好得一塌糊塗,身邊還有幾位他的生意夥伴。

我有些驚慌失措地低下頭,頭髮垂落,試圖擋住這傷口,卻又連忙微微抬頭,沖他微笑,唯恐他發現我受傷了。

涼生一見是我,又見我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連忙上前,就在那一刻,電梯門瞬間在我們兩人之間關閉。

我的心,也在電梯關閉的那一刻,迅速沉淪。我對這電梯里的鏡面笑了笑,可表情卻像是哭一樣。是的,我們之間的距離可以像十七年那麼久遠,也可以像電梯關閉那一瞬那麼短。

但無論那時間是多長或者多短,都足以讓我們彼此錯過。

我快上計程車的時候,涼生給我打來電話,壓抑中透出關心,他說,你準備去哪兒?他追到了樓下。

我看著他,笑了笑,說,恩,準備回家呢。

涼生點了點頭,說,哦,那你多注意,然後,他似乎不放心,說,你沒事兒吧?

我就笑,說,哦,喝得有些多啊,所以拿著涼毛巾捂著腦袋呢,呵呵,你別擔心,哥哥。

喊出「哥哥」兩個字時,我無比心酸。

涼生說,那就好,我還以為……

我笑笑說,你也早點兒休息,別擔心我了,我明天啊,要去參加公司年會,聽說大Boss很帥啊!哈哈!哎,哥,你說,你開年會的時候,是不是也有好多女員工都瘋掉了啊?

涼生淡淡一笑,聲音里多出一份寂寥,他沒有回應,只是說,那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

夜風冷而長,吹起他額前的頭髮,他黝黑的眸子在靜寂的大街之上,越顯蕭瑟。

星空之下,他美好得讓人心生絕望。

他待在我身邊多一秒,我就多一秒時間將自己逼瘋掉。此刻,失卻了陸文雋的威脅,他就近在我的咫尺,每一次呼吸,每一點兒聲息,都在誘惑著我不管不顧地向他走去!走去抓住他的衣襟,去告訴他那個幾乎爛在我心地的巨大秘密——我們不是兄妹。

然後,我看他的震驚!聽他的宣判!

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渴望最終成了絕望。

我抬頭,沖他笑笑說,不了,我自己回去吧,你……你……好好兒……照顧自己,照顧未央。

他看著我,不再說話,他沒有堅持,而是為我找來一輛地的士,輕輕地給我拉開車門,看著我。

我看了看他,默默地上車。

車門關上的哪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搖下玻璃,世界末日一般,急切地喊了一聲「涼生」。

涼生定定地走上前,看著我額角上不知為何而來的傷,怔怔地,眼睛裡泛著霧逛,掩不住的心疼,他問,怎麼了?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靜靜地沉默了很久,仰頭,微微一笑,說,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哥。

涼生笑笑,說,走吧

我也笑了,轉身,坐回車中,淚已滿眼。

他一定不知道啊,不知道剛才那一刻,在意念之中,有個叫姜生的女孩兒,走上前,擁抱過了那個叫涼生的男孩兒,在他單身派對前的的最後一夜,她對他說,涼生,你要幸福啊!這輩子,你都要幸福啊!

我也能感覺到,意念中的那個涼生,也回抱了他的姜生,他沒有說話,漂亮的眼眸,溫柔的發線,還有永遠不能說出來的喜歡——

這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擁抱」,在你的眼底,在我的心間。

轉身告別涼生的時候,我低頭,咬著嘴唇看著街燈笑,的士駛過城市冰冷的柏油路面,留不下一個腳印,更留不下一絲車痕。

我對自己說,不要回頭看,姜生!不要回頭看啊!

城市的寒風,寂寞地吹過車窗玻璃,我想著這個我再也等不到、愛不到的男人,突然笑了,然後又哭了。就這樣,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

司機不斷地從後視鏡上看我,他一定不會知道,有些分別,看似是一個轉身,其實將會是永久。

我的眼淚滾滾而下,而計程車的電台里,居然應景地播放著一首很老很老的歌,陳升用他那拖泥帶水的聲音唱著——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

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

有些黑暗,

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假裝生命中沒有你。

……

從此以後,

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

眼淚流乾的那一刻,我知道,這個男子,縱使有千般萬般美好,遺憾的是,我卻一生都得不到。

一生。

都得不到。

晚上回家,在小區診所里消毒,簡單地包紮了下,醫務室的醫生和護士還以為我遭遇了家暴,滿臉同情,又不好多問。

但是,他們閃爍不停的眸子里,藏不住那顆八卦而關切的心。

我離開的時候,她們很小心地問,需要其他幫助嗎?

那意思就是,要不要幫你報警什麼的?

我就沖他們很皮實地笑了笑,說,呵呵,沒事兒,不小心撞的。

唉!

這句話說了不如不說,一般遭遇家暴的女人都這麼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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