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光·芭蕉雨 三十、姜生,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啊?你SM了他了嗎?

我輕輕哦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冬菇,冬菇去哪裡了?

我還沒來得及張口,涼生就將我手中的杯子拿開,他看著我,問,姜生,你……搞什麼能把花店給點著了?

我看了看涼生,心說,還不是給你搞生死戀害的啊。我閑的沒事幹我去燒花店玩啊,你當我是錢多了燒的啊。額……不對,他不會以為我被天佑拋棄後鬧自殺吧?

涼生見我不說話,就安慰我,說,好了。人這麼大了,事事小心些。你要是真出事了,怎麼辦?

他這話聽的我無比心酸——能怎麼辦?娶妻,生子,過完一生,偶爾惦念,偶爾掛懷,一個早逝的妹妹,還能怎麼辦?

涼生見我沉默,便小心翼翼的試探,問,姜生,你是在想他?

我抬頭看著涼生,遲疑了一下,說,啊,他?

哦,我想起來了,是了,在未央告訴涼生的故事裡,我還是天佑的女朋友,而且我們之間正在因為小矛盾吵架了,冷戰中。

涼生看著我,像是在探尋什麼真相似的,緩緩的說,我,昨天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你住院了。我去醫院看望你後,就給天佑打了電話,但是電話一直在秘書台,聯繫不到……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眸光沉沉的看著我,像是希望從我嘴裡得到什麼答案一樣——這一刻,我發現,涼生真的在懷疑我和天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因為不能正面向我求證。所以,只好在這裡不動聲色的旁敲側擊——

是的,在涼生看來,自己的女朋友發生了這種天大的事情,天佑不應該不聞不問的。這也是他起了疑心的原因,也是他派出老陳的原因。

我決心瓦解掉他的懷疑,於是,抬起頭,沖他笑笑,故作不在意的樣子,然後微帶著一點小甜蜜和小憂愁,還有一點點小炫耀,向涼生抱怨道,哼,不要提他!程天佑,這個壞人!大壞人!不就是吵點兒架嘛,他總要躲出門去!每次都這樣!真討厭!他這次要是回來,我肯定不理他!不原諒他!不接受他!惹急了,我就改嫁。哼!

說完這番話,我還氣鼓鼓的表情,眼瞪著,嘴歪著,鼻子皺著,氣兒喘著,一副韓劇女主的表情。

唉,其實,老天知道,我說這話的時候,心多麼糾結難過;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我多麼想在自己那演技派的包子臉上生生踩兩腳。

涼生默默看著我,不說話,半晌後,他笑了笑,嘴角的弧線漂亮的如同彎月,他說,沒大事……就好。

不過,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里,閃過了微微的心疼。

這種心疼越發讓我心虛和心驚,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和天佑分手了,我不想他知道我為他失去了什麼,也不想破壞掉他和未央的婚禮,更不想他知道自己的那諸多讓人心驚肉跳的難堪……然後,知道真相的他,勢必會同陸文雋這種人陷入一場可怕的較量中……我怕他是敗掉的那個……更怕他根本未能較量,便已遭遇了不測……

所以,在我看來,涼生知道的越少,便會越加平安。

若是保不了他平安,我曾經的那些失去和痛苦,又是什麼意義?

沉默了良久,涼生又說,姜生,都這麼大的人了,別總是這麼孩子氣。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好好……和他……在一起?

這些話,從涼生那裡聽到,真的像一把一把的匕首,往人心尖上捅。其實,我該開心才對,我的「孩子氣般嬌嗔」的演技,讓他相信了,我和天佑只是吵架,讓他相信了我們很好,讓他可以安心了啊。我低頭,笑笑,拚命的喝水,卻發現喝下去的水,都要從眼眶裡掙脫出一般;我不知道怎樣才好,才能不讓那些酸澀的液體落下。

安心幫我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表示一切都很好,就出去了。

原來,我在醫院醒來之後,醫生說沒有大礙,但建議在住院觀察一下。涼生擔心自己既要去祖父那裡,又擔心醫院裡的我,三頭忙活無法周全,就將我接回家裡,方便照顧。

涼生看看我,樓下煲的粥,給你端到房裡,還是去樓下吃?

我想了想,說,還是下樓吧。

說完,我就打算下床,可是一看身上的睡袍……雖然密實,還是覺得不妥。我用餘光瞟了瞟涼生,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那你等著我給你端來。

他出門前,看看我,說,一會兒金陵過來,會給你帶衣服。

涼生出門後,我縮在床上,目光四處遊走,打量著他的房間。

風吹過落地的窗帘,翻飛著,墨玉色的几案前,有一樣白色物件,格外醒目,旁邊還有一把小小的刻刀,碎屑漂在地板上。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床,走過去,試圖拿來端詳。

突然腳下一絆,我低頭,卻發現地板上游一個精緻的寶藍色的絲絨盒,我俯身,輕輕撿起,大概是剛剛涼生掏手絹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吧。

我悄悄地打開,是一枚鑽戒。

白光如同末日之焰,映入我的眼中。

我驚慌失措地合上了戒指盒,心卻像被塗著麻藥的尖刀划過一樣,麻木酸軟中泛著尖銳的痛。

我像丟到一顆燙手的山芋一樣,上前,將戒指盒放在墨綠色的案几上,目光瞥見那白色物件,卻發現是一把尚未完成的滑梳,通體潔白如玉,梳柄處居然嵌了一顆鮮艷的紅豆。

相思入骨?

我愣了愣,悄悄地翻過梳子,反面還篆刻著一晃蠅頭小楷書寫「婚禮誓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

看起來,是涼生給未央做的訂婚信物。

這心思,這情意,這梳子……可真美啊。

我不是不知道,那一雙曾在酸棗樹上給我刻下了無數「姜生的酸棗樹」的手,最終要雕刻的是對別的女子的相思入骨。

可是,當這些款款情意擺在我眼前時,我的心就好像跌入了深淵,緩不過神。

我又不得不痛恨自己——姜生,你不是每時每刻,都口口聲聲說要告誡自己,說服自己,欺騙自己,說不在乎,說要忘記,可是,為什麼,每當這種情景之下,你的心依然就會動會痛會不舍呢!

那一刻,我明白,我呆在涼生身邊,就等於把自己的心放在案板上,來回生生切割;多呆一秒,就多一道傷。

我是個花店沒了,房子沒了,正準備整裝待發,找工作、找自己、找未來、追逐明天天陽的大好女青年啊,我不要天天都這麼悲情的生活啊。

鬧不住啊。

我要去追逐明天的太陽啊。

當年黛玉姑娘要是能出門多追逐一下明天的太陽,估計也不會病死在瀟湘館吧——

狂奔在追日的道路上,不管不顧!往死里折騰自己!折磨自己!直到自己忘記了心。忘記會痛,會哭,會期冀,會失望,會不舍,會妒忌。

涼生推門而入的時候,我正在對這那把骨梳發獃,欲罷不能的表情。

他將粥放到桌子邊上,回頭看看我,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戒指盒和骨梳上,來回遊盪,愣了足足三秒鐘,隨即笑,問我,還……算……好看吧?

我笑了笑,說,都很漂亮,恭喜你們啊。

涼生淡然一笑,說,謝謝。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我很努力地點點頭,說,她一定會喜歡的!這麼用心的定情禮物,這麼大顆的鑽戒,還是我哥送的。我哥多牛的人物啊,多玉樹臨風啊,多風流倜儻啊,僅次於我男人嘛……哈哈……

最後一句粉飾太平的話,我把自己的心都說疼了。

涼生居然也配合了我,他走上前,笑了笑,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嘆氣,你這丫頭,一口一句「我的男人」,真不知害羞!

可是,涼生,為什麼你的笑容再燦爛,眼眸中,總會有那麼多痛楚和不舍,掩飾都掩飾不住。

是我自作多情的幻覺吧。

一定是的。

……

就在我和涼生在糾結如何結束這場對話,金陵恰到好處地飄進來了,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她一上樓,推開門就抱著我哭,說,姜生,你嚇死我了你要是燒成灰燒沒了還好,要是燒成火雞,我怎麼辦啊?

我就笑,說,這是怎麼了?去了趟美國,咱就處處奧斯卡了,演技派啊。要是我沒了,你不正好獨吞花店啊。生意那麼好!

一說到花店,就戳到了金陵的痛處,她咬牙切齒的說,姜生,到底怎麼回事兒啊?誰一把火就把我這文藝女青年的青春奮鬥史給燒沒了啊?

我看了看涼生,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金陵。

我總不能跟涼生說,這件事情,其實因他而起,一個叫薇安的女子,對他一見傾心,但是不能二見失身,於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火燒了花店。

雖然,這明明是真的,可怎麼聽,也不像真的。

金陵警覺的看著我支支吾吾的樣子,說,不是吧?姜生,你不會因為程天佑回城沒從你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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