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關於那天的影像,變得異常模糊。
我忘記了那天具體發生過什麼,說過什麼。我只記得涼生對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別整天跟個孩子似的,好好和天佑在一起。
我是怎麼說的呢?
我故作滿不在乎地說:「哎呀,老哥,你放心好啦!」
哦,對,他還很小心地問起,我肚子離得寶寶最近好不好。
我很大條地跟他說,哎,太丟人了,是…是檢查錯了,沒影兒的事。沒影兒的事。
呵呵……
未央就一直跟在我和涼生的身後,一路沉默。
最後,從涼生的住處出來,未央和涼生一齊和我走出門,涼生原是邀我一起吃晚飯的,我卻笑著婉拒,我說,金陵不在,花店還需要我去結算一下。
涼生原本執意要開車將我送到花店,他說,天黑,他擔心。我再次拒絕了―他的身體剛剛好,出院的第一天,我不想他奔忙。
走出門口,我回過頭,未央和涼生站在門前,夕陽之下,如金童玉女一般。
涼生突然走下台階,走到我面前,在我走出小區的門前,喊來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看著我上車。
車門關上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喊了一聲,「涼生」。
涼生定定地走上前兩步,看著我,說,怎麼了?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靜靜地沉默了很久,笑,說,在家好好休養,這次索性是誤診啊,否則我…和未央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哥……
涼生笑笑,說,走吧。
我也笑了,轉身,淚已滿眼。
他一定不知道啊,不知道剛才那一刻,在意念之中,有個叫姜生的女孩,走上前,擁抱過了那個叫涼生的男孩。她對他說,涼生,你要幸福啊!這輩子,你都要幸福啊!
我也能感覺到,意念中的那個涼生,也回抱了他的姜生。他沒有說話,漂亮的雙眸,溫柔的發,還有永遠不能說出來的喜歡——
這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擁抱」,在你的眼底,在我的心間。
那天,我打車回花店的路上,未央給我來過兩條簡訊。
第一條是——你以為今天你沉默,成全了我和涼生,我就會感激你嗎?
第二條是她沉默了很久之後的兩個字:謝謝。城市的秋風,寂寞地吹過我的臉,我對著這兩個字,突然笑了,然後又哭了。就這樣,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司機不斷從後視鏡里看我,他一定不會知道,有些分別,看似是一個轉身,其實將會是永久。
此時此刻,計程車的電台里,居然應景地播放著一首很老很老的歌,陳升用他那把拖泥帶水的聲音唱著——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
既然你說
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
有些黑暗
擔心讓你一個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