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住在有大庭院房子里的孩子 身為總統的女兒

住在青瓦台是一件非常特別的事情,因為這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經歷。或許身為總統的女兒,多少可以享受某些優待,但對於當時年紀還小的我來說,青瓦台的生活並不全然美好。在那裡的生活反而充滿許多禁忌。

從小母親就對我們耳提面命:「不可以向別人炫耀你所擁有的東西。」在那個生活困苦的時期,總統女兒的身份是一張危險的名片,一個不注意就很容易讓我們產生特權意識。

就讀於聖心女中的某一天,幾個好朋友到青瓦台來,有個朋友看過客廳和我的房間後,一臉失望地說:「什麼嘛,和我家沒什麼兩樣,我還以為會布置得像公主的房間。」

每當午餐時間,朋友們都會以為我的便當菜色應該有所不同,常常會偷瞄我的便當,但其實和同學們沒有兩樣。摻雜著大麥的雜糧飯、蛋卷、蜜黑豆、蘿蔔泡菜,就只有這些。

我入學的時候,聖心女中是修女經營的學校,校內有學生宿舍。母親認為我需要集體住宿經驗,因此讓我離開了青瓦台,在學校宿舍和同學們一起生活了一年,當時的生活過得非常愉快。

那時,好幾個人睡在同一間房間里,每一張床都用帘子分隔開來,偶爾我們還會瞞著修女偷偷吃宵夜聊天,也會互相傳閱言情小說,很多次修女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升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為了擴大教室規模決定廢除宿舍,因此我重新搬回青瓦台,過著搭電車上學的生活,每天一早都要搭乘從青瓦台經過孝子洞到元曉路的電車。

這件事情後來在電車車長間傳了開來,有人開始留意每一位聖心女中的學生,猜誰是總統的女兒,非常有趣。

有一天,車長看到我身上別著聖心女中的校徽,靠過來問道:「聽說你們學校有總統的女兒啊?」

「是。」

「聽說她都搭電車上學放學,那是真的嗎?」

「好像是。」

「她長得漂亮嗎?」

「不清楚。」

「那功課好嗎?」

「聽說好。」

「她多高啊?」

「應該跟我差不多。」

我裝作不知情地回答,心裡暗自緊張深怕有人會認出我來。

那天回家吃晚餐時提到了早上上學時發生的事情,大家笑成了一團。父親和母親雖然在笑,但是從兩人的眼神看得出來他們很慶幸大家認不出我,而母親更是稱讚了我機智的回應。

春、夏、秋、冬……季節更迭,住在青瓦台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搬進青瓦台後,家裡人最遺憾的就是無法經常吃到母親親手做的菜。母親為了當好稱職的青瓦台女主人,工作量幾乎和父親差不多,每天都過得相當忙碌,青瓦台的人們甚至為母親取了一個「申聞鼓 」的綽號,因為她會親自檢查每一封信件,而且還會悄悄地到處走訪視察。

母親必須同時扮演好幾個角色,還要負責青瓦台的菜單,所以親自下廚的時間相對減少了。但只要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假日,她仍會親自下廚做晚餐。春天就煮艾草湯或薺菜湯,夏天則做涼麵,每晚幫我們準備點心也是母親的重要工作之一。當我讀書讀到深夜時,她就會親自榨杯蕃茄汁或準備一兩塊年糕配上菊花茶之類的傳統茶點給我。

在新堂洞時父親總是以母親的廚藝為傲。有客人來訪時,母親會去海鮮市場買新鮮的魚回家親自切生魚片,也會做豬血腸或葯食 分給鄰居一起吃。吃過母親親手料理的食物的人,都會對其讚不絕口且難以忘懷。每當母親晚餐端上她親手製作的水餃火鍋時,父親就會吃得津津有味,讓她非常開心。

正因母親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飯都無法好好吃,所以家裡沒有人會再吵著要母親像以前一樣天天做好吃的菜給我們吃。

「丈夫的錯誤,有一半是妻子的責任。」身為青瓦台的女主人,母親的使命感非常強。還記得有一天,陪同母親到海外巡訪的一位秘書說道:「海外巡訪時有時要站上一整天,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到宿舍,腳會腫得很厲害,當時我們國家的國產皮鞋彈性沒那麼好,隔天要穿上硬邦邦的皮鞋是一件非常傷腦筋的事。有一天總統夫人的腳腫得非常厲害,我說要找一雙舒服的皮鞋給她,結果她一口回絕說:『萬一傳出去說韓國產皮鞋質量不好怎麼辦?』就這樣每晚靠著冰敷來消除腳腫,從未將她的辛苦顯現出來。」

母親從不在國外購物,父親和母親從國外巡訪回來,也從未送過任何禮物給我們。母親的行李頂多是多了幾把湯匙,她唯一的嗜好就是搜集世界各國的湯匙,這些湯匙也成了青瓦台內極佳的展示品。母親考慮到她的一舉一動會影響到國家形象,所以對自己的管理相當嚴格。

到了高中,母親成了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要是她的言行與教育我們的內容不一致,在青瓦台度過青春期的我想必會感到非常混亂。當時許多人關注著我們一家人的舉動。生活在各種規矩下,隨時被別人注視著生活,終究是件讓人感到窒息的事情。「總統的女兒」在他人眼中可能是個公主,但對當事人來說,卻也有可能是牢籠監獄。

母親不受周遭的環境影響,儘力讓我們能在平凡的環境下成長,也多虧她這樣的教育方式,才能讓我安然地度過容易彷徨的青春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